十年前我來錫林時,這里還是一個鄉間小城鎮,現在成了錫林郭勒盟政府的所在地。寬敞的公路,整潔的街道,繁華的市場,怡然自得——一個舊貌換新顏的草原城。這座城市受惠于石油工業的勘探與開發,城市發展建設的速度很快。由于石油企業素有靠前指揮的傳統,油礦建在了油井較集中的阿爾善,與這座城市相距99公里。然而,在錫林郭勒草原上,在這個城市里到處都有石油工人的足跡,也有鮮為人知的趣聞軼事。
啤酒井
在去阿爾善油礦的途中,陪同我們的同志說:“離公路不遠處,有一口長年流溢的水井,人們叫它‘啤酒井’,顧名思義,該井產啤酒。”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我們的興趣。于是,車向草原深處駛去。走了約十多里地,前方出現了一片布局零散的平房,房屋的南面有一個彩帶飄蕩的敖包,那就是“啤酒井”的所在地。我們的車一直開到井場。下車進門走了大約百米左右,就到了“啤酒井”旁,只見在石塊摞的井臺里,伸出了一根約2寸粗的管子向外流水。井的四周有二三十個蒙古族男女,他們有的在臉上、有的在頸上、有的在腿上、有的在胳膊上涂抹黑色的泥漿,有的人還正在水溝邊挖發霉變黑的泥糊糊,他們說這井水浸泡的泥漿能治風濕病。
同事們紛紛用飲料瓶到管口接水,沒有人大口飲用,都是咂舌品嘗,有的說味道像啤酒,有的說味道像汽水,究竟像什么,誰也說不清。我也接了一瓶水放在車內,第二天早上變得又苦又澀,實難入口。
敖包
有一首膾炙人口的民歌叫《敖包相會》,唱的是一對情侶月夜相會的故事。不會唱這首歌的人大概不多;但是,不知敖包內涵的人大概不少。錫林浩特有一個景點叫13敖包,那是旅游點的標記。在那里我請教了導游什么叫敖包,導游說敖包是蒙語“堆子”的意思,指用木、石、土塊堆積而成的包。過去茫茫草原,四野相似,沒有正式道路,沒有正式地名,人們為了記住某個地方,便摞起“堆子”作為道路和境界的標志。后來成了祭祀山神、路神的標志。據說敖包有家族的,也有一個旗或幾個旗一個的,每年夏秋季節祭祀,以秋祭最為隆重。隨后導游又饒有興趣地給我們介紹了敖包的來歷。他說,敖包來自于蒙族的風俗,過去草原實行天葬,人死后將尸體裝在牛車上,拉到草原深處向東前行,尸體在哪兒被顛落,哪兒就是亡人的歸宿。于是,家人棄尸而去,亡人遺體夜間由狼吃掉,吃得越快越好,吃得越凈越好,這叫魂歸騰格里(歸天)。三天后家人去看,若有殘骸,家人不忍心尸骨暴露,就用土塊石塊把它掩蓋起來,形成了包,久而久之就演變成了一種標志,人們叫做敖包。聽完這段述說,不由得使人毛骨悚然,怪不得歌詞中唱“我等待著美麗的姑娘”,若按后面的說法,再明亮的月夜,在這茫茫草原深處,姑娘獨自一人大概是不敢先行赴約的。
錫林廣場
錫林浩特的廣場,據說有天安門廣場那么大。晚飯后我們來到這里,看到了一個偌大的場地,場地的西側有蒙古族文學家賽音朝克圖的塑像和簡介,還有一些幾何形的園藝作品。廣場的大小、設施、規模及文化含量都無法與天安門廣場相比。但是,在普通城市廣場中,它確實數得上大廣場。在這寬大的場內有人散步,有人環徑慢跑,還有一些中老年人選一塊安靜的地段做健身操。整個廣場清靜幽雅,環境優美,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
夜幕降臨,廣場上空銀光四射,兩側樓房燈火通明,遠處街上,各具特色的霓虹燈,在夜市的上空閃耀,一個美麗的草原城市拉開了夜晚的幕布。雖是盛夏,這里卻沒有蚊蠅騷擾的煩惱,人們晚間在外散步,短衣短裙,色彩艷麗,顯露著納涼的閑適與浪漫。
草原民歌
夜幕下的廣場中央,辦起了一個消夏晚會,在舞臺燈光亮起的同時,響起了很有特色的草原音樂。
這個晚會上最引人注目的,也使我最感興趣的就是草原民歌——《天堂》、《蒙古人》等。我不知聽過多少次草原歌曲了,有時也唱兩句人人都會唱的“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但是,只有這一次印象最深,也可能是身在草原的緣故。幾天來,不論在油田文化活動的場所,還是在蒙古包內,凡是群體娛樂活動,只要有歌聲,必是草原歌曲。演唱者雖然不是胡松華、騰格爾、瑪希一類的著名歌手,但歌詞、歌曲的韻味在耳邊縈繞延伸,經久不息,仍能使人領略草原歌曲的原味。不論是激情的,豪邁的,還是悲壯的,其內涵豐富而深沉,能引起人們無盡的聯想。那耐人尋味的音韻,那寓意深遠的歌詞深深地打動了我。
在寧靜的夜晚,蒙古民歌那清晰的唱詞,一波三折的音調,每一個顫音,都顯示出情感的純凈,演員偶然加進的一兩句方言道白,更能體現本鄉本土原汁原味的音韻美;那草原民族渾厚、圓潤的唱腔,顯示著始終如一、底氣充足的輕柔與強勁;那拖長的尾音,以它銳利的穿透力,把草原人的心緒委婉地傳揚在草原深處,好似向遙遠的牧羊人發出深情的呼喚,又似向原野的情侶傳遞彼此相伴的信息。
那歌聲有時似萬馬奔騰,時快時慢,有時那緊湊而高昂的節奏卻帶著似斷似續和特有的跳躍,使人有若隱若現、若即若離的感覺。
草原歌曲有一個顯著的特點——拖音起伏。那拖延的起伏音,好似站在茫茫草原,對人們述說久遠的哀愁、哀痛、哀苦和哀傷;又如泣如訴,向人們傾吐世代游牧人在千古荒原生存的悲壯歷程;那收放自由的歌聲,時起時伏,斷斷續續,似乎是向大草原傾泄人生的悲歡離合。
我深深地悟出,只有了解草原,才能理解草原歌曲,才會明白草原人為什么會有其他地區不同的歌聲,才能發現草原歌曲隱匿著多么濃厚的民族特色。他們祖祖輩輩世代相傳,無一例外地生活在大草原上,有多少酸楚需要訴說。他們正是通過這傾注衷腸地訴說,吶喊,呼喚,發泄,換得了與大自然的和諧和精神上的慰藉。
這是農歷七月十二日的晚夜,廣場上的消夏晚會已經結束,游人少了,燈也暗了。只有一輪即將要圓的明月,高高地掛在草原城市的上空。從千里大草原徐徐吹來的清風,給人們送來了滿足與暢快,也給八月的錫林郭勒附上了詩情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