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高級警官跳樓之謎

2006年9月8日中午12時許，一陣亞熱帶的驟雨剛過，灼人的烈日即沖破云層烘烤著潮濕的大地，把整個香港都罩進33℃的高溫“桑拿”里。按時巡樓的祖堯樓女保安員黃春蘭，冒著酷暑走到11樓與12樓之間的步行梯間，突然發現一個身穿藍白條紋T恤和深色長褲的四五十歲男子，丟下一把黃色雨傘，正要跨出欄桿。她連忙喝止：“停住！”但未等到她沖過去拉救，那人已縱身一跳飛墮而下。這人是誰？她立即報警。

“O記”一哥 飛身喋血

趕到現場的警員與救護員，發現這個男子倒臥在血泊中，面部向下，頭部左邊爆裂，左臂折斷，右手摔成血肉模糊的爛餅，右腳上的鞋子飛落在一旁。救護員一看，人已死亡，無須再送醫院搶救，便用一塊白布蓋在尸體上，立即向上司報告。

葵青警區指揮官葉流全親自到現場視察，他掀開白布看了一下尸體，讓一名高級督察搜查死者身上的遺物。從他的褲袋里搜出一個錢夾，內有身份證、信用卡和1000多港元現金。

此時，葉流全已從身份證上確認死者是誰。但他卻一改平常對傳媒有問必答的作風，避開記者閃到一旁去對著手機輕聲與人通話，像是向高層當局匯報。記者們從他的表情和現場氣氛中感到案情非同一般，死者不是與警方有關的人物就是政府官員。

果然，警方重案組的10多名探員隨即趕到，并封鎖現場，立即展開調查。記者們直到晚上才從警察總部獲悉，死者是俗稱“O記”的警方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查科的總警司馮建民。

“O記”素有“警隊王牌”之顯赫聲威，總警司馮建民是香港打黑掃黃、維護社會治安的刑警行動總指揮。他的跳樓成了香港有史以來自殺身亡職務最高的警官，引起全港關注，也成為一個令人費解之謎。

“Ba叔”被查 一哥涉嫌

實際上，這已是馮建民在半年內的第二次自殺。

去年秋，香港廉政公署在調查一個被人們通稱為“Ba叔”的商人陳達志時，發現他與馮建民過從甚密，于是將馮納入偵查范圍，并向警方通報了對馮的懷疑。警方密切配合，對馮家進行了搜查，檢獲一批被廉署調查人士簽署的未到期的支票；并發現馮的股票戶頭中有上億港元的交易記錄，顯示他擁有的財富與實際收入極不相稱。于是要他對此作出解釋，并把他暫時調離“O記”，到警察總部的支援科任職。但他卻從未赴任，因為總部在宣布他調職的同時，安排他“休假”。

在此期間，廉署以“A4”為代號的馮建民專案組，通過各種渠道對馮的個人財務收支及其直系親屬的財產等情況展開調查，并與警方一起搜查了馮的辦公室，取走了一批文件資料；但到目前為止尚未作任何結論。因此，馮的自殺牽扯到“Ba叔”陳達志的案子也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影響。

首次尋死 遺書傾情

就在“休假”期間，馮建民于2006年3月初在大埔龍尾村一個朋友家的一間村屋里燒炭（即煤氣自殺）并服用藥物作雙料自殺，幸而被朋友發現及時送醫院搶救，才得以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此后一直支半薪在家全休。

他在第一次自殺前，用英文給妻子寫了一封遺書留在家中。他在遺書中表示：“今生對你虧欠太多，希望來生彌補。”并稱自己不愿意讓妻子再與他承受痛苦，希望妻子好好照顧自己和兩個子女，等等。

馮建民的妻子蘇美薇也是一位警官，在警察總部鑒證科任總督察，是個公認的聰慧理智、公平正直、認真負責的事業型女強人。但她對丈夫的自殺卻表現得有些冷漠，從而為馮建民之死增添了一層更神秘的色彩。

心理專家們認為，有過自殺記錄的人，再度自殺的可能性更高，堪稱是高危人物。香港心理衛生學會主席黎守信醫生指出：“這種高危人物再度自殺尋死的途徑和方式、手段也會更加激烈。因此對自殺未遂的人，應及時作心理評估和心理治療；而其家人從中尋找蛛絲馬跡，及時開導，協助他度過難關則是非常重要的。”但是蘇美薇卻沒有積極配合，而馮建民則以不想見人為由拒絕為他提供心理輔導和醫生家訪。

同僚抱怨 廉署拒評

馮建民之死也震驚廉政公署。在他3月初首次自殺未遂后，廉署曾繼續邀請他協助調查；但他一直以健康欠佳為由，拒絕與廉署接觸，并向廉署提供了醫生證明。警隊中曾有人對此有相煎何急之類的抱怨，說一沉百踩，各方壓力太大，等等。但實際上馮案現仍在調查過程中，尚無足夠的證據提出起訴；廉署更未向外界透露過任何案情。因此廉署對各種議論拒絕置評，現階段更拒絕評估馮建民自殺身亡對查處此案的影響。

有消息指馮建民在1999年由高級警司擢升為總警司時，經過警隊做品德審查，包括是否曾被廉署及內部調查科進行過閱檔調查，而馮均獲順利過關，顯示當時并未發現他有什么問題。后來馮被派到警察公關科出任首位華人主管，認識不少娛樂界及馬圈人士，馮被懷疑因與有關人士過從甚密而被廉署調查，以至最終走上了不歸路。有記者就此向廉署查詢，廉署一概不作回應。

警司協會主席杜振偉發表談話，吁請各界不要再對馮建民之死作任何不具事實根據的揣測，因為此舉對死者對其家人都是不公平的。他表示，警司協會待其家人心情平復后，會接觸他們以提供一切可行的協助。

明日之星 警界痛惜

在香港警隊王牌中享有神探美譽的49歲的馮建民，是香港警方一手培養的精英。1974年，他作為少年警校首屆畢業生中的佼佼者直接投身警隊，歷經32年的奮斗，于2003年攀上事業高峰，成為令人矚目的王牌部門“O記”的總警司，更是少年警校歷屆畢業生晉升到這一高職的第一人，被視為警界“明日之星”。

馮建民晉升之快，雖令警界嘖嘖稱奇，但他的成功也決非偶然。他在業余時間刻苦自學澳門東亞大學文科和香港大學法律系課程取得文憑后，警隊又保送他到英國警察學院和美國聯邦秘探學校去進修國際刑警專業，并曾到中國公安大學深造；隨后又自修高等MBA課程。在出任“O記”總警司兩年多中，馮建民屢建奇功，包括2003年智擒跨國逃亡17年的頭號通緝犯季炳雄，并查獲大批軍火和毒品，一度轟動全港；同年還偵破匪徒密謀械劫馬會解款車大案。在掃黃方面也從不手軟，2004年由他指揮的代號為“火苗”的行動，一夜間成功摧毀了一個組織嚴密而規模龐大的“淫業王國”，大小頭目一網成擒。他還曾獲特區行政長官董建華授予的“紀律部隊榮譽獎章”。

再度自殺 妻兒漠然

馮建民有一個完美的家庭，妻子蘇美薇是警隊同僚，女兒在香港大學法律系讀書，兒子在英國讀大學預科。他本人月薪10萬港元，與妻子共同擁有五處房產和兩部名車，堪稱生活富裕、家庭幸福。

但是，蘇美薇及其子女對馮建民之死卻都表現漠然。馮建民是9月8日跳樓身亡的，蘇美薇直到12日才在親友和同事們的催促下去殮房認尸，一言不發地辦完了手續就走；其女兒則一直也未露面。從英國趕回來的兒子也拒絕到現場拜祭。

其家庭矛盾也由于宗教信仰不同，在如何為馮建民治喪這個問題上暴露出來。篤信道教的馮母，堅持要按道教儀式為兒子舉行招魂和葬禮，她引用一位玄學家的“指引”說：“建民是自殺而死的，魂飛魄外，怨氣較重，只有請道士來作法招魂、打齋超度，才能讓死者安心，生者放心”。但蘇美薇和馮的子女都是基督徒，他們認為馮健民已“魂歸天國”、“投入主的懷抱”，無須招魂，堅持請牧師來按基督教儀式主持葬禮，雙方爭執不休。后經多方協調才得以妥協，先舉行道教招魂儀式，蘇美薇和女兒都未參加，兒子到場打幡，只鞠躬不叩頭，也不呼喚“爸爸，魂兮歸來！”馮母這才勉強同意按基督教儀式舉行葬禮。此情此景，使在場的親友唏噓慨嘆，連主持招魂儀式的黃袍道士都搖頭不止。人們都在揣摩，他們為什么對自己的親人——一家之主如此冷漠？

艷照曝光 謎中有謎

一位與馮建民私交甚篤的同僚摯友，終于道出了一段鮮為人知的秘聞，揭開了這個謎的一角。

據他說，馮建民在訪問外地接受款待時，曾與當地娛樂場女子拍下一些親密照片，馮一直將這些照片放在自己的辦公室。2006年3月，馮自殺獲救住院療養期間，蘇美薇不知從何處得到這批照片，直搗醫院病房向丈夫興師問罪，并嚷著要離婚，在場的醫護人員和前來探望的同僚被驚得目瞪口呆、手足無措。此后夫妻關系惡化，兒女與父親的關系也大不如前。此外，部分與他并肩戰斗的同僚，在他被廉署調查后，也刻意與他劃清界限、斷了往來，使他感到眾叛親離，痛苦萬分。8月間，這位同僚摯友曾去看過他，發現他瘦了至少20磅，記憶力衰退，連講話都相當困難。這位朋友還說，馮建民確與馬圈及商界人士有來往，有時還能取得馬圈內部信息，他曾目睹馮一場賽馬贏取數十萬港元。

對于有報道說，廉政公署曾派人跟蹤并偷拍馮建民與一些女子親密的照片，廉署發言人就此發表談話斷然否認。

那么這批艷照到底是什么人拍的？是怎樣到了馮妻蘇美薇手中的？又成了謎中之謎。蘇美薇也拒絕透露內情，繼續保持沉默。由于她是刑事鑒證的行家里手，從而使人們對此感到更加神秘莫測，馮的案子也越發撲朔迷離。

疑團重重 入土難安

9月30日，警隊按基督教儀式為馮建民舉行了葬禮。警務處長李明逵到場祭奠。馮建民的老上司、“O記”前任總警司徐耀光致悼詞，贊揚他“是個機智、勤奮和充滿干勁的好警察，并十分注重家庭”。然后在警察樂隊中的一名蘇格蘭風笛手獨奏的《安魂曲》聲中，由往日同僚扶靈，將馮建民的遺體送往華人永遠墓場安葬。

香港警隊王牌中的一代傳奇神探馮建民，就這樣在重重矛盾中深埋黃土了。俗話說“入土為安”，但廉政公署的“A4”專案組至今尚未宣布結案；神秘的謎團和謎中之謎也都還未完全揭開。因此，人們對這名曾顯赫一時的打黑掃黃總指揮，仍存有不少疑團問號。

他雖已撒手人寰，恐怕也會“入土難安”吧！

（責編：吳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