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是日常生活中梳妝理容的必需品,接觸多了就漸漸融入文化意識中,成為一種深具品評價值的文物。像《孔子家語》中有“明鏡所以察形,往古所以知今”,就是把鏡鑒的功能在文化上加以引申的個例子。其他像“破鏡重圓”、“明鏡高懸”等等成語,都是鏡鑒的產物。
中國人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收藏古鏡,雖然是一個很難考證的問題,不過應當不會晚于南北朝時期,因為唐代人王傲《古鏡記》中記述了個收藏古鏡的故事。故事的主人是北魏明元帝時的秦、涇、梁、益、雍五州都督,征伐赫連昌和蠕蠕著有戰功,此王度都督得一寶鏡,屢次以鏡制服精魅。其弟王鋨也憑借此鏡之力,降服鬼怪,數年后,鏡即化去。古鏡有神異,是古代傳奇常見的題材,像什么照妖鏡等故事,都明白指出了長遠以來,鏡鑒在傳統中國人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近年來考古中,出土年代最早的鏡子,是相當于中原夏王朝時期的青海齊家文化青銅七星鏡。另外,我們從商代甲骨文中已經有象形文字的“鑒”字來看,當時的人們理妝照容工具的發展,也是很多元的,既有人工打磨的青銅鏡面,也有利用水平面映照的專門器皿。其后隨著技術進步,新的金屬材料不斷出現,像鏡面的處理不只是磨平而已,更有鉛粉、水銀等等加涂在表面,作為反光劑。至于鏡體的作法和材質,除了般的銅鏡外,還有銅鎏金、螺鈿、金銀平脫,甚至在漢、魏、兩晉時期,貴族社會之間,還流行過一陣鐵鏡。譬如河南洛陽的東漢建安三年墓、燒溝漢墓、陜西臨潼漢代楊震墓,以及浙江上虞東晉墓中就都出土過不少鐵鏡。至于琺瑯鏡,雖然出現的時間較晚,但由于工藝技術最為復雜,傳世品自然就少。
琺瑯,是一種以硼酸鹽為主體的玻璃質低溫涂料,它的燒成溫度約在攝氏六百五十度到七百五十度之間。從已知的考古資料來看,它始于古埃及時代。當時主要是作為金飾的鑲嵌物,也就是作為有色寶石的仿冒品。后來這種工藝技術傳到地中海東部,在愛琴文化里與掐絲金工結合,發展成為掐絲琺瑯器。到了東羅馬時期,在今天土耳其和希臘帶,這種工藝甚至成為希臘正教中最華麗也最具代表性的金屬工藝品。
雖然,中國于春秋戰國和西漢早期這段時間,在低溫的鉛釉和鉛玻璃的研究制造上,都已經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同時金屬鑲嵌工藝,像錯金銀技術也已經非常成熟,但這兩種工藝卻并沒有像在西方一樣,融合成另一種新的產品。從現存日本正倉院的件“唐代銀胎鎏金琺瑯寶相花紋鏡”來看,一直要晚到中國的唐代,這種金工與琺瑯料結合的工藝才在中原地區出現。由于那個時代流行使用半透明的仿寶石琺瑯,因此為了保留琺瑯面平滑的光亮度,所以燒好琺瑯后是不需要打磨的,這和今天掐絲琺瑯的做法有所不同。
現今中國掐絲琺瑯的做法,是蒙古人征服中亞之后,帶回中原來的新技術。本來唐代的琺瑯器坯體制作工藝源之于唐代的金銀器技術。從傳世的唐代琺瑯鏡來看,鏡背紋飾是用壓模再加剔花技術做出來的。所以無論從琺瑯質料和坯體工藝來看,唐代的琺瑯鏡,都應當稱為“內填琺瑯”、或者是“壓琺瑯”器才對。而元代傳入的琺瑯作法,則是在完成的金屬素胎表面先用掐出的黃銅絲圖案粘在坯面上,再依圖案需要填八各色琺瑯進窯燒成的。不過,由于填入的琺瑯粉在熔融后,體積會縮小很多,所以為了填滿紋飾的空隙,這樣來來回回必須要填燒好幾次,琺瑯才能把掐絲圖案的空隙填滿。于是有些多余的琺瑯面就會鼓起來,所以燒好后還要經過一個打磨的工序,把掐絲和琺瑯面完全磨平,再鍍金上光,作品才算完成。由于這種工藝結合了掐絲和琺瑯兩種技術,因此叫做“掐絲琺瑯”器。不過現今可以確認的掐絲琺瑯器,大概只能早到元末明初,元代早期的產品還很難見到。
明代的銅胎掐絲琺瑯器和清代及近代掐絲琺瑯器在科技檢測上,有以下幾點重大的區別:
1、胎體制作工藝的不同:
明代的銅胎坯面,都是用薄銅片捶打或嵌接而成的。只有口沿、底座或是器耳附件等等,才是鑄造而成的。
清代的坯體除了金銀胎是捶打嵌接而成的之外,銅胎多數是用模鑄的,所以顯得比較厚重。
2、掐絲的材質和作法不同
明代掐絲材質以扁平的青銅為主,這種用來掐圖案的銅絲,是用捶打扁平的銅線做成的。由于青銅絲較脆硬,經捶打過的掐絲,常在顯微鏡下可以看到在掐絲線條中出現的裂縫。
清代的掐絲,因為是先壓成很薄的銅片,然后就像是用面皮切面條似的,把掐絲條一條的切出來,所以成品在顯微鏡下看不到掐絲上有任何的裂縫。
3、固定掐絲的方法不同:
明代掐絲用綵錫來把掐絲焊接在坯面上,結果在燒琺瑯的時候,焊劑也同時熔化,但焊劑的熔融溫度較低,等琺瑯燒成后,焊劑已經揮發掉了,原來有焊劑的地萬,就變成一個空洞。所以在打磨好作品之后,明代的掐絲琺瑯器一定要用色蠟來填補這些色釉中的空洞。但因清初改用植物膠來粘掐絲,植物膠在琺瑯尚未熔化時早就已汽化,所以燒成后的琺瑯面上,不會有空洞現象,當然表面就沒有色蠟的填補痕跡。
4、琺瑯色釉研磨粒子不同,
我們都知道,純琺瑯是透明無色的,為了要制造五彩繽紛的美麗色彩,就必須先把有色金屬,加入純琺瑯釉中,先燒出一塊塊紅琺瑯、綠琺瑯、白琺瑯、藍琺瑯、黃琺瑯、黑琺瑯、褐琺瑯等等這些熔塊,我們稱這種用來配色的塊狀琺瑯釉料為“料石”。所有需要的釉色,都是用這些料石磨成細粉,調配后再熔融而成的。因此研磨技術和燒成狀況也因時代不同而有不同的情形。
由于明代和清代的研磨和節選的技術有差異,明代比清代的要粗糙很多。在顯微鏡下來觀察,明代的琺瑯釉中的顆粒,是時代愈早,粒子粗細大小的區別愈大,密度也愈不均勻。到明末萬歷時,琺瑯釉中的顆粒雖然仍然很清晰,但顆粒的粗細和密度就已經很接近了。清代的琺瑯釉料研磨技術極佳,用八十倍顯微鏡來觀察,除了些半透明的琺瑯淺色外,已經很難見到琺瑯釉色中顆粒的存在。可以說熔融的情況比明代要好得多了。
如果我們用顯微鏡來觀察這面掐絲琺瑯大銅鏡,可以看到以下幾點特征,第一:器沿和明代器物同樣是接鑄上的。第二:各位可以從八十倍顯微放大攝影照中清楚地看到,掐絲的裂痕,合乎明代器的特征。第三:用八十倍的顯微放大可以清楚的看到蠟補痕。第四:在八十倍顯微放大下,這件作品的各色琺瑯粒子可說清晰可辨,從粒子的細度來看,與明晚期琺瑯工藝的細節十分吻合,因此就科技檢測的角度來看,這應當是一件明晚期的掐絲琺瑯大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