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有她(他)自己的“喜愛”和“不愛”,所以北京有諺語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
我喜歡“無忌”的“童言”!孩子們來到座前,叫聲“奶奶”后,就對我書桌上的一切東西,都發(fā)生了興趣。問“這個是干嘛用的”?“那個是干嘛用的”?看到我桌邊垂下去的一根電線下的電鈴,也問“這是管什么的”?我說,“我行動不便,這是叫人來幫助我做這做那的”。他們笑著搖首說“我們用不著這個”!我們談得很自由,很痛快。我覺得凡是“足將進而趑趄,口將言而囁嚅”的結(jié)結(jié)巴巴的孩子,都是不幸來前受過大人的“訓練”的!
孩子又說:“我們一進屋就聞到香氣,您特愛水仙吧?”他們的嗅覺可真靈!
在此我倒想講一講我對于花朵的選擇。我不像我的祖父和父親那樣,會種花養(yǎng)花;但是我卻喜愛一切的花朵。而在我十二歲回到福州故鄉(xiāng)時,堂姐姐們叫我和她們一樣,在衣襟上掛上用細鐵絲穿著的兩朵白玉蘭或是半球形的茉莉花時,我卻斷然地拒絕了,我受不了那使我頭痛的濃郁的香味!
我喜歡蘭花(空谷佳人)、桂花和水仙花。古人詠水仙花的詩句有:“生意不須沾寸土,通詞直欲托微波”,說明了她是如何地清高雅潔。蘇東坡恨海棠無香;我倒覺有“香”而不“清”,倒不如無香!如果海棠花有使我頭痛的香氣,則我決不會在那繁花密葉的樹下坐到半天。
朋友來看我,往往會帶些花來,這禮物比什么都好!我有一個學生的女婿(不知道他姓什么,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雙輝),我案頭這盆水仙就是他挖好送我的,葉子特別短而彎,花朵特別多而直,精神極了!還有其他朋友送的:君子蘭、郁金香、馬蹄蓮……,都是有色無香的花。我一停筆猛一抬頭,都有一種暖烘烘的“驚艷”的感覺!
現(xiàn)在有人說:送老人最好送“晚香玉”也就是“夜來香”,那正是古詩人所謂的“媚夜之淫葩,人之妖草”,是我最不喜歡、最頭痛的一種花!不知別的老人以為如何?
——選自《我夢中的翠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