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三杰”傳奇

李克農、錢壯飛、胡底在中國共產黨的情報與政治保衛史上，是三位充滿傳奇色彩的杰出人物。早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他們就在周恩來等人的安排下，深入龍潭虎穴，與強敵斗智斗勇，被后人形象地稱為“龍潭三杰”。

楔入敵人心臟的“鐵三角”

李克農、錢壯飛和胡底都是大革命時期入黨的革命志士。大革命失敗前，錢、胡二人在北京光華電影公司從事革命文化工作。蔣介石背叛革命后，他倆先后離開北京，來到上海。

在上海，錢壯飛報考了國民黨特務組織——上海國際無線電管理局舉辦的無線電訓練班，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錄取。當時的國際無線電管理局局長徐恩曾和錢壯飛同是湖州人，他見錢壯飛這個同鄉一派清秀俊逸的樣子，已有幾分喜歡，再加上錢壯飛辦事穩重干練，又頗能“體察”上司好惡，徐恩曾更是賞識有加，很快把錢壯飛從廣告業務員提拔為局秘書。

錢壯飛站穩腳跟后，設法找到了在一家電影公司工作的胡底，并通過胡底與時任中共上海市滬中區委宣傳委員的李克農相識，接上了組織關系。

1929年冬，全國革命形勢迅猛高漲，蔣介石為此坐臥不安。為了消滅紅軍和蘇區，破壞白區的中共組織，蔣介石要國民黨特務首腦陳立夫盡快擴大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這一特務組織。陳立夫把這項特殊使命交給了徐恩曾，并委任徐為調查科長。徐恩曾雖然擔此重任，但他是個紈绔子弟，精力主要放在吃喝玩樂上，就讓錢壯飛代為物色特務人選。這可是打入敵人內部、獲取敵人機密的極好機會。錢壯飛迅速把這一情況向李克農作了匯報，李克農又立即向中共中央特科轉報。

周恩來主持中央特科會議，專門研究了這一新情況。鑒于錢壯飛已取得徐恩曾的信任，有條件實施黨中央關于“派遣一兩位忠實同志，到國民黨部隊以及某種反動機關，做偵探和破壞工作”的計劃，決定批準錢壯飛的建議，派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三人打入國民黨最高特務機關，進行特殊戰斗。中央特科還決定他們三人組成一個黨小組，直屬中央特科，由李克農擔任組長。

于是，李克農乘國際無線電管理局在上海招聘新聞編輯以擴大特務組織之機，以公開應試的方式打進去，并以第一名的優秀成績被錄取。徐恩曾對李克農觀察一段日子后，頗為滿意，便委任李克農為特務股股長，管轄全國的無線電報務員。

1930年初，在南京中山東路5號一座中式小樓的大門上，掛起了“正元實業社”的牌子。這就是國民黨指揮各地特務的最高機關——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開張伊始，錢壯飛向徐恩曾建議，收集情報，自然用新聞記者名義最合適，因此還應在各地建立新聞通訊社，延攬一批能干的記者、編輯，為我所用。于是，徐在南京建立了長江通訊社，并讓錢壯飛任社長，統管各地通訊社發來的情報。稍后錢壯飛又請準在南京成立了民智通訊社，作為長江社的分支機構，由錢兼任社長。錢壯飛趁機舉薦胡底擔任了民智社總編輯。不久，為搜集東北、華北地區的情報，徐恩曾要錢壯飛在天津建立長城通訊社。錢壯飛又安排胡底出任長城社社長。這樣，全國各地各黨各派的情報，通過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之手，全部為我黨所掌握。蔣介石發動對中央蘇區軍事“圍剿”的計劃剛剛出爐，就輾轉到了遠在贛南的中央紅軍統帥部案頭。

徐恩曾建立“正元實業社”等特務組織的政績，得到陳立夫乃至蔣介石的夸獎，因而對錢壯飛更加信任，讓他做自己的機要秘書，凡往來電文、具體事務、甚至自己的家事，都交給錢壯飛料理。徐恩曾還經常在人前人后夸耀自己手下有錢壯飛、李克農、胡底三員干將。可是，他連做夢也沒想到，他的得力干將竟是共產黨的忠誠戰士；他引以自豪的特務網竟是共產黨人的杰作；送到陳立夫、蔣介石手里的絕密情報，竟有一份復制品同時擺在共產黨中央領導人的面前。

千鈞一發之際的曠世功

1931年4月24日，曾任中央特別任務委員會成員和中央特科行動科科長的顧順章在武漢被捕后叛變。顧順章的叛變，對在上海的黨中央機關和中央領導人的安全構成了嚴重威脅。

4月25日，正好是星期六。身在南京的徐恩曾照例一早去上海，與姘婦共度周末。“正元實業社”由錢壯飛代徐恩曾坐鎮中樞。晚上9點多鐘，電臺接連收到從武漢發來的幾封加急密電，其中兩封還寫著“徐恩曾親譯”，這引起了錢壯飛的警覺。他想，武漢方面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為何如此緊迫，又非要徐恩曾親譯？于是，他立即關上房門，翻譯電文。當譯出顧順章在漢口被捕并已自首一節時，錢壯飛大吃一驚。再譯到“如能迅速將顧解至南京，三日之內，可將上海共黨機關悉數肅清”時，錢壯飛頓覺事態嚴重。

錢壯飛想，必須盡快把這些重要情報送達黨中央，讓中央機關和黨的領導人迅速轉移到安全地帶。他打算立即乘晚上的火車趕往上海。

跨出房間，錢壯飛忽然想起了李克農的告誡：“伍豪(即周恩來)一再囑咐，你這個位置很重要，來之不易，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暴露！”是啊，自己這一走，可就徹底暴露了，而且會馬上引起敵人的警覺，增加黨中央脫險的困難。于是，他決定自己留下，讓女婿連夜去上海報信。

第二天，錢壯飛神態依然，沉著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這天，又收到武漢發來的三封加急密電，其中一封說徐主任的秘書是共產黨，請速將此人扣留。錢壯飛心急如焚，迅速趕到民智通訊社，通知在這里的同志立即撤離；又給天津的長城通訊社拍發了“潮病重速返”的急電，通知胡底他們立即撤離。

再說錢壯飛的女婿劉杞夫于4月26日清晨到了上海，輾轉與李克農取得了聯系。李克農不敢稍怠，設法找到陳賡，又和陳賡一起見到周恩來。周恩來當機立斷，召集中央有關領導，采取應變措施，把顧順章知道的所有關系和線索統統掐斷，把顧順章知道的所有聯絡暗號和接頭方法也全部作廢，迅速將中央機關、江蘇省委機關、共產國際遠東局機關及地下交通全部轉移。

4月27日上午，徐恩曾從上海回到南京，錢壯飛親手把幾封密電交給了他。此時，陳立夫打來電話，要徐恩曾趕去國民黨中央黨部，會審在武漢抓到的共黨大頭目。徐恩曾放下電話，轉身就走。錢壯飛見徐的座車開出，立即從后門直奔火車站，離開了南京。

當日，顧順章帶領陳立夫、徐恩曾逮捕錢壯飛未果，又直撲上海中共中央機關等處。然而，此時已處處人去樓空，顧順章和陳立夫他們邀功請賞的希望全部落空。

由于錢壯飛、李克農對黨忠貞不二，危急時刻大智大勇，黨中央機關和領導同志得以幸免于難。周恩來等中央負責同志就多次說過，如果沒有錢壯飛他們，我們這些人早就不在了。

蘇區保衛工作的排頭兵

1931年8月，再也難在國民黨統治的中心城市進行隱蔽斗爭的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三人，按照中共中央的安排，分別來到了中央蘇區。黨把他們充實到剛成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政治保衛系統或情報部門擔任要職。

當時，蘇維埃共和國政治保衛系統剛剛組建，機構不健全，人員不足；已有的干部也普遍存在理論、文化、業務水平不高和實際工作經驗不足的問題。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便成了培養蘇區各級保衛干部的優秀教師。

錢壯飛還負責破譯敵人無線電密碼，從中搜集敵人的軍事政治情報。他曾一連破譯敵人100個密碼，并為之取名“百美圖”。紅軍無線電偵察破譯屢建奇功，錢壯飛功不可沒。

1934年10月，李克農、錢壯飛、胡底均隨軍長征，并且繼續從事情報和政治保衛工作。紅軍在長征途中能夠避免國民黨軍隊的包圍，黨的高級領導干部和重要會議有可靠的安全保障，很大程度上就得益于他們的情報和保衛工作。

可惜，錢壯飛不幸于1935年3月29日二過烏江時，在一座深山老林里被反動地主民團殺害了。7個月后，胡底又因反對張國燾公開分裂黨和紅軍而被秘密殺害。只有李克農幸運走到了陜北、走到了北京，繼續為黨和國家的安全建功立業。

1962年李克農病逝時，悼詞除了高度評價李克農的功勛外，特別提到他“同為革命壯烈犧牲了的錢壯飛、胡底同志一起，為保衛黨中央領導機關作出了卓越的貢獻”。這是黨中央根據周恩來的提議寫上的，是對過去犧牲的錢、胡二烈士補行的追悼。

（摘自《軍事史林》原標題為《李克農、錢壯飛、胡底——我軍早期的“虎穴三杰”》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