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對西蒙來說,早已記不住她了,那只不過是出差途中一個小插曲而已。
然而,對鞠貝而言,從酒店二十一樓的窗前往下著的時候,就已經(jīng)成熟起來了。更重要的是,鞠貝走過來了,并且從一枚青澀的酸果成熟起來。
A
鞠貝在男友懷里膩了好一陣,才戀戀不舍地上了飛機。昨天,鞠貝的男友向她求婚了,所以,才這樣纏綿悱惻,幸福滿滿地漾在臉上。鞠貝是去北京,參加公司總部的季度會議。
快下飛機的時候,西蒙的影子,在鞠貝的心里一閃而過。曾經(jīng),鞠貝以為到北京來的原因,只能是因為西蒙。可真的踏上這片土地,鞠貝才覺得一切早已釋懷。
但是,四年前的鞠貝真的是太小了,什么也不懂,遇到自己喜歡的男子,便不管不顧地舍身投入,想為一個根本就是游戲的開始,修一個圓滿的結(jié)果,卻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
B
那年7月,鞠貝大學(xué)畢業(yè)。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應(yīng)聘到長沙一家公司做營銷策劃。鞠貝很看重這份工作,因為是新人,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轉(zhuǎn)正。所以處處要小心,每天早早地來到辦公室,擦桌子掃地,給前輩們端水跑腿。
那時的鞠貝是一枚青澀的小酸果,懵懵懂懂的初戀,在畢業(yè)前剛剛凋謝。身邊圍繞的,是幾個清純的小男孩。她還沒有真正經(jīng)歷過男人,沒有受到過誘惑,眼神干凈,頭腦簡單。而鞠貝的簡單生活,竟被西蒙一瞬間顛覆。
那是一個很清爽的早晨,陽光溫暖地灑在桌前。鞠貝正敲著鍵盤,西蒙耀眼地走進(jìn)來,西蒙是一家媒體的攝影師,正在替公司做一個多媒體宣傳片,而接待西蒙的任務(wù),交給了鞠貝。
西蒙很高,一口純正的京片子,墨鏡翻起在額上,穿休閑體恤和牛仔褲,頭發(fā)隨意地攏在腦后。對于剛出校門的鞠貝,西蒙這樣睿智帥氣的成熟男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種狂放、知性和邪氣,幾乎在~瞬間就征服了鞠貝,沒有半點防御地陷了進(jìn)去。
鞠貝覺得,西蒙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他的高傲其實很刺痛鞠貝,她想不卑不亢地對他,但她已管不住自己的心,甚至對自己漂亮的臉蛋也沒了信心。鞠貝懷疑,他有沒有正眼瞧一下自己。他說:“小丫頭,你陪我去一趟銷售點。”或者,“湘妹子,你帶我去買一張內(nèi)存卡。”鞠貝感覺自己真的是一個小丫頭,跟著他鞍前馬后地跑。
買卡的時候,西蒙往數(shù)碼相機里試卡,把錢包交給鞠貝說:“小丫頭,你去交款。”鞠貝拿著他給的錢包,緊緊地握在手里。那么私密的東西,讓鞠貝感覺貼心貼肺的親切,心里溫暖得要掉下淚來。
那是一種厚厚實實,散發(fā)著男人氣味的錢包,有很多的錢、銀行卡、身份證、會員卡,以及鞠貝不知道用途的各種卡。鞠貝慌亂地打開,匆匆瀏覽,像作賊一樣。她找出身份證看了一眼,記住了西蒙的生日,并推算出他比自己整整大了十一歲。他有沒有結(jié)婚,有沒有妻子、情人或女朋友,鞠貝不知道,也不會去管那么多,她只是被他吸引,一刻也不想離開。
當(dāng)天晚上,鞠貝給西蒙訂了公司附近的大酒店。在門口的小超市買了水果,帶西蒙去酒店時,告訴他房間在二十一樓,又囑咐他第二天早餐的安排。西蒙第一次對她笑了,說:“小丫頭,真細(xì)心啊!以后,哪個男人娶了你會有福的!”他拍了拍鞠貝的頭,又順手捋了一下她額前的碎發(fā),這動作有些曖昧,但她竟然是喜歡的。
C
第二天,鞠貝起了個大早,去一家品牌店買她中意了好久的裙子。這套裙子,她來看過好幾次,終因價格太貴而放棄,這次刷卡的時候,她沒有絲毫猶豫。
西蒙看了說:“裙子很漂亮啊,小丫頭很聽話,果然多穿了些呵。”鞠貝紅了臉,聽不出這話是調(diào)情還是調(diào)侃。
中午,分公司領(lǐng)導(dǎo)宴請西蒙。西蒙以客人的身份,好好替鞠貝美言了幾句。晚上,西蒙在他住的那家酒店的西餐廳單獨請鞠貝。
鞠貝穿了吊帶晚禮裝,刻意想將自己打扮得成熟性感一些,雖然眼神和裝束不怎么協(xié)調(diào),西蒙看見她的時候,眼睛還是亮了一下。西蒙嫻熟地點菜布酒,很紳士,很柔情,又讓鞠貝感到一閃而過的暖昧。
三十二歲的男人為二十一歲的女孩,打開了一瓶紅酒。
西蒙老練地往高腳杯里斟酒,鞠貝沒有推辭,她一口一口地呷著,眼神迷離而慌亂。西餐廳里的燈光若隱若現(xiàn),橘色的暖,紫色的冷,一束一束在墻壁上開出妖冶的花。鞠貝感到自己的身體,滿滿漲漲的,也有強烈要開放的愿望。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到了西蒙房間的床上。西蒙的手探進(jìn)來時,她囁嚅著:“西蒙!不要!”但那最后的一點清醒,很快消失在西蒙的糾纏里。
D
鞠貝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是酒店二十一樓的落地白沙窗簾,靜靜地垂在那里,沒有一點聲響。旁邊的枕頭上,放著一張西蒙的名片。是西蒙留下的,那仿佛是她和西蒙曾經(jīng)在一起的惟一見證了。一扭頭,鞠貝看見了雪白床單上的兩朵血紅梅花,眼淚流下來的時候,鞠貝突然意識到,從前那個叫鞠貝的小姑娘沒有了。二十一歲,她在酒店的二十一樓,一夜之間成為一個小女人。
街道上車水馬龍,整個城市都在忙忙碌碌地開始新的一天。一切按部就班,沒有任何改變。不同的是,鞠貝忽然發(fā)現(xiàn):二十一樓的視野,原來這么寬闊!她二十一歲的人生,也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吧,她這樣想。
但這樣的一夜激情,后面的路該怎樣走?故事的情節(jié)該怎樣發(fā)展?西蒙會愛她嗎?會對她負(fù)責(zé)嗎?會和她做戀人或者情人嗎?鞠貝不知道。
三個月后,鞠貝轉(zhuǎn)正了。她很努力地工作,在職場上打拼,她希望能有機會去北京總部,因為西蒙在那里。
深秋的天氣,辦公室窗外的梧桐樹葉子,開始一片一片往下掉。鞠貝數(shù)著落葉,數(shù)著西蒙離開的日子,她在等西蒙的電話。應(yīng)該有一個結(jié)局吧,但是手機安靜得像是睡著了。
西蒙生日那天,她終于忍不住翻出西蒙的名片,撥通號碼“西蒙,我是鞠貝。”西蒙停了一會,迅速地說:“啊,鞠貝呀,有什么事?我正在外地拍片,你晚上再打電話吧。”鞠貝連說“生日快樂”的時間都沒有,那邊就掛線了。
秋風(fēng)很涼了,吹著她的裙子,她茫然地走著,然后伏在一棵塔松下,號啕大哭。
不久,鞠貝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她很冷靜、很決然地去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強撐著上班,一天也沒有請假。
E
2006年的秋天,鞠貝已成為長沙分公司的業(yè)務(wù)部經(jīng)理。只四年的時間,鞠貝褪去青澀,不再穿女孩味很重的裙子,不再涂抹亮麗的少女妝。她穿職業(yè)套裝,臉上浮著職業(yè)的微笑。她學(xué)會跟男人握手,隔著一個手臂的距離與人交談。在下屬面前,她既有威望,又有親和的笑容。
也許,從酒店二十一樓的窗前往下看的時候,鞠貝就已經(jīng)成熟起來了。
想去北京的心早已煙消云散,長沙已有了鞠貝的男友。關(guān)于西蒙,鞠貝很長時間都沒有記憶了。那天,西蒙的名片從一本書里掉出來,還是讓她的心,痛了一下。
F
在北京開會的時候,她聽見有人叫西蒙。扭過頭去,看見一個高大男人的背影,長發(fā)、T恤,扛著攝像機。
西蒙的鏡頭照過來的時候,鞠貝感覺到了,她沉靜地坐在那里,讓自信的笑容浮在臉上,卻并不去看西蒙。
也許,對西蒙來說,根本記不住她了,只不過是出差途中,被一個小女孩癡癡地喜歡,發(fā)生了一夜情。沒有承諾,沒有責(zé)任,一個小插曲而已。她想。但這些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鞠貝走過來了,并且從一枚青澀的酸果成熟起來。
編輯:林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