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色女郎的那些日子

口述／葉鶯 整理／寸金

一個人倘若放棄了做人的底線，很快就會變得麻木。“色女郎”的日子讓我在一幫冠冕堂皇的男人中如魚得水，卻成了沒有靈魂的軀殼……

去年年初，一場不幸卻悄悄降臨在我的家庭，我那在一家不景氣工廠上班的丈夫在夜班途中從自行車上摔下來傷了脊椎，從醫院出來后就從此躺在了家里的床上。丈夫是這個家庭的頂梁柱，而今癱瘓在床使這個小來就不寬裕的家庭更加捉襟見肘，生活的擔子一下落在了我柔嫩的雙肩上。經過痛定思痛的考慮，我最終接受了一個已經在外闖蕩了兩年的好姐妹的建議，把生病的丈夫和襁褓中的嬰兒“狠心”丟給了年邁的雙親，跟著好姐妹去都市闖蕩。

春節剛過，我收拾好簡單的行囊離開家離開了那個生我養我的小縣城，跟隨好姐妹去了省城。有好姐妹的介紹，我很容易在一家藥店找到一份工作。這家藥店不大，也沒有像樣的招牌，所處的位置也比較偏僻，我真奇怪在競爭如此激烈的今天它居然能生存。老板是一個胖胖的有點俗氣的中年女人，原有的兩個員工因為我的到來還被辭掉一個。女老板顯然對我的外形比較滿意，上下左右打量我一圈后，沖我促狹地眨眨眼睛說：“聽說你結過婚還生了小孩?”我點點頭，女老板立馬笑得更歡了，一個勁地說：“很好，很好，出門在外就要有放得開的準備，這一點結過婚的人更有優勢。別的我不說了，我先給你底薪1000元，另有提成，干得好收入會更多!”

按理說這待遇對一個初來乍到的打工者來說也不低，而且作為員工我應該努力工作去報答老板，可幾天后我卻有一種有勁無處使的感覺。因為藥店既小又偏僻，每天光顧的人并不多，偶爾有人來買兩顆頭疼腦熱的藥還不受老板歡迎，倒是一些可能什么也不買的男顧客反而容易引起女老板的興趣，每當這些人上門，女老板總會事必躬親，笑盈盈地把我推到前面介紹說：“這位是店里新來的鶯鶯，今后請各位大哥多多關照!”而那些男人聽了介紹，都不約而同地拿目光打牙祭，專注而挑剔，就像剝了衣裳在看，經常讓我很不自在。但當我堆起笑容向這些客人介紹藥品時，卻很少能碰上真正的買主。而店里的另一個員工小霞則不同，即使女老板不幫腔，她的熟客也很多，而且幾乎都能成交，有時遇上挑剔的客人，小霞就把客人帶到后面的庫房去，那里面的藥品更多，選擇性更強。

第一個月下來，我握著底薪和提成感覺很慚愧，女老板安慰說：“你不要不好意思，小霞的收入是你的好幾倍，你要想法趕超她!”女老板接著點撥說，向客人兜售藥品，除了腦子活絡，還要熟悉每樣藥品的功效，特別是那些保健品的功效更要倒背如流。我一聽就臉紅了，因為通過這一陣的觀察，我發現小藥店里的藥品并不多，更多的都是一些專門針對男性的補腎壯陽的保健品，幾乎每一款產品的說明都十分露骨。正因為這樣，我平時羞于去接觸它們，特別是一些男顧客拿著保健品尋問效果時，我常常窘得答不上話?？磥?，女老板是早把我的窘態看在眼里。

為了不辜負這份待遇，勝任這份角色，我硬著頭皮去瀏覽那些保健品的內容，并且漸漸也能向客人推銷出去一些。女老板肯定了我的“進步”，她說“你結過婚，應該比那些黃毛丫頭更放得開，男女之間，說到底就那么回事!”我馬上表態：“我有自己的底線，我討厭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目光，他們哪是來買藥，純粹是不懷好意!”女老板一聽，不屑地搖搖頭說“你畢竟是從小縣城出來的，沒見過市面，在如今這世道上混，不吃點虧能賺大錢?你慢慢會明白這個道理!”

這個道理很快就被我從小霞身上“悟”出了。我發現，無論我怎樣努力，把那些保健品的功效倒背如流，但推銷效果遠遠不敵小霞。我注意觀察過小霞，除了嘴巴甜，臉蛋漂亮，也沒什么特別的高招，惟一和我不同的是，她喜歡把客人往庫房帶，遇上客人問她有什么效果更好的保健品，小霞總是扭著腰肢主動說“跟我去庫房自己看吧，里面品種多，總有讓你滿意的東西!”果然每次事后，客人都會掏出一大把鈔票，把那些成小低微卻被抬高十幾倍價錢的保健品胡亂買一堆，而暴利后的老板竟也臉不紅心不跳，還不時夸講小霞能干。

讓我發現端倪是在女老板一次外出后，小霞又把客人帶去庫房“看貨”，我有些好奇地來到庫房門邊，發現門已反鎖，而里面傳來一陣異樣的響動。我一下恍然大悟，難怪小霞總能拿很高的提成，因為她有一批固定的回頭客，這些客人對那些所謂保健品的功效是否滿意，是從小霞對他們提供的服務上體現出來的，過去總有許多客人不懷好意地問我保健品的效果如何證實，原來都懷著醉翁之意，而懵懂無知的我還以為是自己笨嘴拙舌不會推銷。

我跑去找領我出來的那位姐妹，我知道她也干著類似的職業，我想知道怎樣才能出污泥而不染。誰知好姐妹一聽就不以不然地笑了，她開導我：“其實在出來之前我就想告訴你實情，我們這種人，在城市叫‘色女郎’，雖然不像在夜總會干那么露骨，但實質是一樣。當初我也矛盾過，但看著別人大把大把掙錢，難免不會心動，我們也是漂亮的女人，為什么就注定要比別人差，我們為什么就不能合理利用自身資源呢，至少這也是一種小事啊!”

我不屑她的歪論，卻也說服不了她，實際上我也很矛盾，離開這兒不知還能不能找到一份薪水合理的工作。那段時間我也很彷徨，面對越來越多客人的糾纏不勝其煩。就在這時老板又招來一個女孩，為此還專門找我談了一次話，老板說：“現在員工。增加了，底薪所以要降低，過一陣還準備在你們三人中淘汰一個，你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一個人老是瞻前顧后，就不會有出息?！?/p>

過了幾天，老板把一個經常來光顧的客人推薦給了我。老板說：“別人三番五次上門就是為了見你，多想想我說的話，千萬別讓客人失去了耐性，你是過來人了，不會比小姑娘更害臊吧!”我的淚潸然而下，我知道這已經是老板的“最后通牒”了，如果我不答應，我拿什么去支撐窘困的家庭，我出來的目的不就是想讓癱瘓在床的丈夫和嗷嗷待哺的幼兒得到經濟保障嗎?我對著鏡子仔細觀察那張還算年輕美麗的臉，不錯，我就剩這點資本了。

一個人倘若放棄了做人的底線，很快就會變得麻木?！吧伞钡娜兆幼屛以谝粠凸诿崽没实哪腥酥腥玺~得水，我的心開始變得冷酷，只要想索求我身體的男人，我都會毫不憐惜他們的錢包，看著那一個個干癟了錢包還故作笑臉的男人我就開心不已，惟有當自己獨自一人時，握著那些浸透著自己屈辱的鈔票我才傷心欲絕，那一刻，我恍然就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這一年的秋天，老板決定把我們這種“守株待兔”的業務拓展為“主動出擊”，并根據各自的業務量重新核定了提成額。我的兩個姐妹很快如魚得水，而我卻陷入一種更大的煩惱和負罪中。老板終于失去了耐心，含蓄而絕決地向我下了逐客令。當我滿臉淚水地重新站在了街頭，掐指一算，不到一年的經歷已讓我歷盡滄桑，但我慶幸跳出了誘惑的陷阱。我知道腳下的路還很長，為了我的家庭我還有許多溝溝坎坎要去跋涉，但我不會懈怠，更不會隨波逐流，我要找一條適合自己的大路，用辛勤的汗水去摘取人生之途上的鮮花。那段“色女郎”的日子將一去不復返了，去尋找新的人生坐標前，我把一封舉報信投進了郵筒。

[編輯手記] 為了癱瘓在床的丈夫，葉鶯萬般無奈地做了一家藥店的“色女郎”，那段日子讓她靈肉分離，痛苦不堪。值得慶幸的是她跳出了金錢誘惑的陷阱，贏回了自己的尊嚴。

編輯：林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