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善心也比冷酷好

夏日的一個下午，朋友麗打來電話，說在家悶得很，想帶兒子出去散散心，邀我也帶兒子同往。在西單購物中心，兩個孩子不愿陪我們購物，只好給他們各換了50元的游戲幣，讓他們去打電子游戲，我們兩人逛商場，約好一小時后一起吃飯。在附近的一家比薩餅店吃了晚飯，打道回府時已暮色四合了。

回到家，我正在更衣，忽聽8歲的兒子大放悲聲，心中感到詫異：吃得玩得都挺開心，哭哪門子呢?走進屋子一看，只見他用毛巾捂住頭，哭得很傷心。我追問再三，才知道他是為路邊一個行乞女人傷心。

我記起來，吃過飯在路邊等出租車時，離我們五六米的地方，半跪半坐著一位老婦女，眼睛仿佛有點兒毛病，她的面前擺著一個搪瓷茶缸，不斷向路人拱手作揖。我急于打車，眼睛盯著車來的方向，并未留意她。這時兒子拉拉我的手，示意我回頭看，并對我說：“她多可憐。”這時麗的兒子、12歲的小昊握著從兜里掏出的一把零錢，征詢媽媽的意見，看到媽媽點頭，他就把錢放進茶缸里。我兒子也要給錢，我把錢包里的零錢都塞給他，他跑著送了過去。兒子邊哭邊說：“她太可憐了，那么老，眼睛還被人打了。”我不知他為什么會想象出那女人的眼睛是被打傷的，就說：“你不是給錢了嗎?”“那點錢什么也買不了。”我耐心地解釋說：“你給錢了，小吳哥哥也給錢了，大家你一點我一點不就多了嗎?”“不是這樣，我看見了，碗里就一點點錢，好多人都不給。”他固執地說。我被兒子的善良感動了，這善良就像荷葉上的露珠，是那樣的純潔，是那樣的晶瑩剔透，又是那樣的寶貴。我把到嘴邊的乞丐成為萬元戶的故事咽了回去。

我雖然不知該怎樣對他說，但有一點我知道，兒子的善良就像他的年齡一樣稚嫩，就像露珠一樣容易失落，作為母親我要保護兒子的善良，許多道理在成長的過程中，讓他自己慢慢悟吧。我對兒子說：“下次再出去玩，少玩幾次電子游戲，把錢省出來給她好不好?”他點頭答應了并停止了哭泣。兒子睡了，我卻思緒紛亂，睡意全無。

也許是聽多了乞丐成萬元戶和騙子行乞的故事，我們逐漸變得麻木冷漠，每當遇到行乞者時，就會在心里提醒自己：騙人的，別理他。我們怕受騙，怕受傷，怕這怕那，以至于把心靈的觸角縮進冷漠世故的殼里，卻以為自己很聰明，看穿了許多事。其實就在我們自鳴得意的時候，漸漸失去了許多自身最純最美好的東西。我又想起四百多年前的一位哲人說古人的善舉“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以前我以為這善舉太愚蠢了，今天才明白其實并未真的讓人給老鼠留飯，而是勸人要有同情弱者的情懷。我們常常以孩子的教育者自居，而事實上孩子卻常常是我們的老師。當我們被冷漠世故磨損了靈性的時候，如果能領會一下孩子的純潔、天真、善良，也會使我們得到一些可貴的啟示。臺灣作家羅蘭曾經說過：“不要計劃是否被別人騙取了你的同情心，要記住，錯誤的善心，無論如何比麻木冷酷好。”

編輯／馮 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