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 款

近兩年來，A市連續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特大旱災。

老百姓因為吃水問題叫苦連天。這時，市委下令，凡是本市的在職干部，都要向老百姓捐款，幫老百姓度過難關。

次日，市委辦公室突然收到一張匯款單，匯來了十六萬元巨款。匯款單上沒有寫匯款人的地址，只有“匯款人姓名”一欄內寫了“老白”二字。附言欄內還寫著：“請把這些錢捐給老百姓買水，他們現在比我更需要這錢。”這突如其來的一張匯款單，搞得市委領導又驚又喜。驚的是“老白”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一次捐這么巨額的款竟然不留下地址。喜的是這十六萬元錢足以解決本市老百姓的燃眉之急。從模糊不清的郵戳上看，這張匯款單似乎就是從本市寄來的。

市委書記親自找到記者小偉，要他一定找到“老白”這個人，寫篇文章好好表揚表揚，并帶動一下其他干部捐款的積極性。義不容辭，責無旁貸，小偉只得聽從吩咐。但這個“老白”沒有寫下自己的地址，偌大的一個城市，要想找到“老白”這個人，這比海底撈針還要難。

半個月過去了，小偉還是一無所獲。市里的大街小巷找遍了，既沒有找到一個姓白的人，更沒有打聽到一個叫“老白”的人。

小偉又跑遍了市里所有的郵所，也沒有一個人能回憶起有“老白”這人匯過款。情急之下，小偉叫本市內所有的郵所職員查找匯款底單，他回到了單位里等待消息。

第二天下午，市委旁的郵所職員陳小麗敲開了小偉辦公室的門，急切地說：“記者同志，今天上午剛上班就有一個年輕人到我所匯款，匯了兩萬元到市委，我見他在匯款單‘匯款人姓名’一欄內寫了‘老白’二字，就問他為什么不寫地址，他先什么都不肯說，后來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他才勉強說住在新城路54號，再后來他就什么也不說了。”

聽完陳小麗的匯報，小偉真是喜出望外，高興得一蹦老高。

小偉找到了新城路54號。原來，就在市委家屬樓背面，一幢低矮潮濕、年久失修的小房子出現在小偉的面前。門前坐著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太太，看她那疲憊的臉上，早已布滿了歲月的滄桑。老太太身旁還站著一只雪白色的大狗，正搖著尾巴，好像是在歡迎小偉的到來。小偉看到這一切，根本不像捐款十六萬元的富有人家，搞得小偉莫名其妙。

既然來了，還是問個清楚再走吧。小偉走近了老太太。

“老人，您家姓白吧?哦!該叫您白奶奶吧?您家的人誰叫‘老白’?”小偉一連串地問著。

老人指了指身旁的那只大白狗，不耐煩地說：“我家不姓白，也沒有誰叫老白，你要叫白奶奶，就去叫那只老白狗吧。”

老太太這么一說，搞得小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偉想這里面肯定有原因，于是緩和了一下氣氛，便拿出了記者證。

“老人家，聽說新城路54號一位叫‘老白’的人給市委匯去了很多錢，并叫捐給老百姓，是不是您家的什么人?我想采訪一下。”小偉邊說邊遞過了記者證。

老人抬起頭來打量了一眼小偉，又指了指身旁的那只狗，才慢悠悠地說：“沒有什么可采訪的，你要采訪就采訪我家的老白狗吧，完全是它做的好事。”

氣氛立刻僵住了，在以往的采訪過程中，小偉從未遇到過如此難堪的局面，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小偉畢竟是啃過書本的大學生，他記得有一本書上這樣說過：“微笑才是最好的語言。”于是他一個勁地微笑著，老太太才勉強接受了采訪。

原來，老太太一生無兒無女，多年前就死了丈夫。丈夫死后她便成了“五保戶”。多年來老太太孤苦伶仃地過日子，惟一和老太太相依為命的就是那只白狗，所以老太太就常常叫這只狗為“老白”。“老白”到了這個特殊的家庭后，就常常到市委家屬樓下的垃圾堆里叼來一些樓上丟下的食物與老太太同享。慢慢地，“老白”會叼些紙盒回來。起初老太太并不注意，很多時候不打開紙盒看一眼就把它扔了，因為紙盒里總發出一些發霉發酸的味道。一次，“老白”叼回了一個精美的禮品盒，老太太好奇地打開來看，真是不看不知道，看后嚇了一大跳，里面竟是一捆一捆的十元鈔。老太太數了數，這些錢有兩萬余元。后來，老太太就經常發現一些紙盒里有錢，少則數千元，多的上萬元。老太太想把這些錢歸還主人，又不知道是誰的。留著自己用吧，又不會用，也不敢用。于是老太太把“老白”叼回的紙盒一一檢查并把發現的錢都收藏起來。

聽說市委下令干部給老百姓捐款，老太太想到這些錢留在身邊也不起作用。再三考慮后，老太太找到了鄰居的年輕人阿寶，并囑咐阿寶把這些錢向市委匯去捐給老百姓。因為這些錢都是從市委家屬樓仍下的，又是“老白”叼回來的，所以老太太就以“老白”的名譽捐了出來，也就不愿意留下自己的姓名和地址。

捐出那十六萬元后，“老白”又叼回了一個紙盒。老太太打開一看，里面除了有幾條發霉的高檔煙外，還有兩萬元錢，于是她再次把這兩萬元錢捐了出來，才被郵所職員陳曉麗發現。

小偉采訪歸來，感到事情比較棘手，于是把采訪情況一五一十地向市委書記作了詳細匯報。市委書記聽罷，連連感嘆：“有這等事?有這等事?”小偉問：“表揚文章還寫不寫?”市委書記急切地說：“不寫了，不寫了，這事一定要注意保密，不要擴大影響。”市委書記說完，長長嘆了一口氣。

小偉和市委書記同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本欄責編 萬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