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室品茗（外一題）

早春三月，因事獨自去了趟杭州。

忙完正事，想找個清靜去處坐坐。這就想到了玉泉，第二天早早地去了，魚樂園前的茶室剛剛開門，靜悄悄的，只有背景音樂若有若無，早晨的陽光照著前邊幾張茶桌。春寒料峭，見了太陽就覺得親，我選了個好座頭，既有陽光，又臨魚池，打算在此消受無事清福。

上好的梅家塢龍井茶，茶博士將水溫掌握得恰到好處，杯中浮著一層薄霧，裊裊上升，就有了淡淡清香。不多一會，只見朵朵茶芽緩緩舒展，在水中輕輕旋轉漸漸下沉，也有沉到半途又復上浮，與相繼下沉的擦身而過，有如一隊少女在碧池中表現水上芭蕾。悅耳動聽的江南絲竹，淡淡的茶香，又有杯中的綠色芭蕾，茶水尚未沾唇，心緒已經醉了。

少頃，執杯在手，輕輕吹拂，小口品賞。悠悠然恍惚置身寂靜山中，清風徐來，修竹輕搖，鳥語花香……

我確乎醉了，若不是腳下的魚兒弄出聲音來，魂游太虛，不知又將去到哪里，遇上怎樣的幻境。于是品茶觀魚，魚池很大，魚也好大，周身烏黑，沉在水底紋絲不動，潛艇似地。又有各色小魚，長不盈尺，成群結隊在水中追逐戲嬉。

輕風帶來一縷幽香，不由得深深嗅吸，那香卻又沒了，兩面看看，原來邊上放置著盆蘭，蕙蘭初綻，幽香清遠。前人說過，蘭之味，蓋在有無遠近斷續之間。我輩俗人，聞香貪婪，只想嗅取，不意將高雅脫俗的蘭魂給嚇跑了。

茶，飲料中的逸品、蘭，花中君子。茶室布蘭，已是相得益彰，更有游魚音樂，這家茶室講究茶外情調，品位不俗。

太陽漸高漸熱，今我偷得半日閑，此地又是茶好環境幽靜，便脫了外衣，打算多坐一會……龍井清淡，蘭香似有若無，由此聯想到人生，一位作家說得好，有，固然好，但有也會產生有的煩惱；無，未必不好，因無的同時，那種清靜，那種安寧，那種無欲無求的自得自足，獲得的沒準是更大更多的自由，何樂不為?這話讓我產生共鳴，我雖為俗人，卻每每有此向往，如我的喜好綠茶。

感受北戴河

7月中旬，赤日炎炎，江南正值盛夏，可在北戴河，杲杲麗日下，迎接我們的是一溜盛開的菊花，就不由得感嘆，果然是避暑勝地，跟家鄉江南正好差一個季節。

我們入住的，是上世紀50年代蘇聯專家療養的地方。一幢幢俄式小別墅疏朗地分布在草地松林之間，蜿蜒曲折的小路穿插其間，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似一幅富有俄羅斯情調的風景畫。從喧鬧的都市環境，乍一來到這幽靜去處，頓覺神清氣爽。我的第一個念頭是，明晨到松林邊練太極拳。領我們進屋的女服務員還介紹說，離療養所不到百米，便是海濱浴場。

難得來此，我要好好地感受北戴河，樹林下，草地上，花園里，大海邊……

第一天因旅途勞頓，中飯后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已不早了，索性懶懶地躺著，作徹底放松。傍晚獨自在林間漫步，風乍起，古松頂上濤聲陣陣，嗚嗚嗡嗡，有如千百僧人在誦經，低沉而空靈，油然而生神圣之感。松林前是一片草地，風過處，碧波起伏。

入夜臨窗前眺，白天所見的景致一一浸在月色中，想此時海邊一定另有一番景象，雖夜已漸深，我悄悄地，又獨自去了海邊。

白天喧囂的波濤，已了無蹤影，大海隔著廣袤深邃的空間，與太空遙遙相對，似在默默地相互欣賞。當空一輪明月，一望無際的海面銀輝熠熠。

我緩步走下沙灘，脫了鞋，墊在屁股下，遠眺有頃，種種雜念似被浩瀚的海水蕩滌殆盡，心緒漸漸歸于寂靜，仿佛進入了“得大自在”的境界。

無意間，遠方星星點點閃閃爍爍的燈光映入眼簾，那是秦皇島的油輪吧？向右看去，北戴河海邊著名的建筑———輕盈靈秀的碧螺塔，身披銀裝，朦朧中，仿佛正緩緩向大海移去；腳邊，細浪層層，一圈一圈輕輕地推上沙灘，月光下，有如荷葉的曲曲邊緣，亮亮的柔柔的，夢幻般美好。環顧四周，海天茫茫，就我一人獨坐沙灘，在寧靜中獨享這北戴河海濱的夜景，這委實是一種奢侈。

【責編 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