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夜,柳如銘才回到家,萬萬沒想到家里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
下班后,柳如銘一直都和同事劉虹在一起。聽說學校要定晉升職稱教師名單,柳如銘滿懷希望,認為自己條件符合,應該沒問題。
開完會回到自己辦公室,校辦公室主任來找他,說學校年屆花甲的老教師很多,眼看就要退休了,學校想先解決他們的職稱。希望柳如銘能讓一讓,理解學校的苦衷。柳如銘一聽就急了。問為什么要他讓?別人就不讓?看他好欺負是不是?校辦主任說,怎么能是欺負你?下次還有機會嘛?這事已經這樣定了。
校辦主任說完就走了,柳如銘想不通學校怎么能這樣?上一次他就已經讓過一回了,難道真是看他這個軟柿子好捏嗎?柳如銘感到自己太委屈、太窩囊了。放了學,他神情沮喪地走回去。家里靜靜的,冰鍋冷灶。妻子張華沒在,桌上只有一張紙條,說她下午加班,不回來吃飯。
柳如銘和張華有一個女兒,因爺爺、奶奶很喜歡孫女,一直跟他們住,很少回家。平日家里只有他和張華兩個人。柳如銘在家待了一會兒,也不想動手做飯。他沒有情緒,也沒有胃口。
這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柳如銘疑惑地看了看,抓起電話。
“喂!柳老師嗎?我是劉虹。”對方輕聲地說。
“是劉老師啊,有事嗎?”柳如銘說。劉虹和他同在一個學校,是同事,非常熟悉。“怎么?柳老師,還在為評職稱的事生氣?”劉虹說,聲音中透著關切。
柳如銘說:“我想不通,學校為什么要我讓這名額?”
劉虹聽罷,感慨地說:“世事本無常嘛,誰都料不到自己的命運會是什么樣子的。別為這事耿耿于懷了,下一次還有機會的。你吃飯了嗎?”
“沒有,我沒有胃口,不想吃。”
“是不是你一個人,張華沒在家?”劉虹輕聲說。
“是的。”柳如銘也不想隱瞞,照直說道。他跟妻子張華的關系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有些冷淡了。
劉虹一笑,說:“沒人給你做飯吧?我也沒吃飯,我們一起去吃頓飯怎么樣?”
柳如銘遲疑了一下,本不想去,他沒有胃口。可劉虹關切地說,不吃飯怎么行。身體要緊。又說她等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劉虹是三年前調到他們學校來的。給人的感覺總是收拾得干凈整潔,文文靜靜,很少同別人去爭什么。
柳如銘不好拂同事的好意,知道劉虹也很孤單。她一直未對別人提過自己的事。而且,自己現在這種心情,確實需要一個人安慰幾句。
柳如銘出去時,劉虹已經在那里等他。他們什么話也沒有說,只點了一下頭,就靜靜地朝前走去,到一家很有情調的小餐館。劉虹問他想吃點什么,柳如銘說隨便,他只是陪她吃而已。劉虹要了兩份水餃。又要了一瓶紅酒,為他倒上一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劉虹端起酒杯和柳如銘碰了一下,飲了一口。柳如銘驚訝地說:“原來你能喝酒!”
劉虹說:“我平時從不喝酒,今天是破例。”
“為什么破例?”柳如銘問。
“因為你今天心情不好,我想讓你高興點,喝點酒能刺激神經,能讓人興奮。”劉虹說,“本來,依你的才華,早都該評正高了,可現在居然連副高也沒有評上,確實是太不公平了。”
劉虹這么一說,柳如銘情緒又不好了。但劉虹又安慰他,別太看重那些東兩,什么職稱呀名聲呀,都是虛的,只有人才是實實在在的,只要有了人就等于有了一切。像他這樣有本事的人。難道沒有職稱就不能活了嗎?
柳如銘看著她,有些感動了。說:“真是想不到,你居然這么會體貼人!’’
劉虹沒有說話,又為他倒上酒,他們再次碰杯。
這一頓飯,他們吃了很久。從餐館出來時,天已晚了。兩人喝得有點多,走起路來暈暈乎乎。柳如銘看劉虹步態不穩,連忙攙扶住她。
劉虹醉眼蒙眬地說:“感謝你能陪我吃飯我今天真高興。柳老師,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我一個人走有些困難……”
“當然可以。”柳如銘猶豫了一下說,“你今天陪我吃飯,我送你回家是理所當然的。”
劉虹依著柳如銘的身體往回走。平日他們雖然經常一起聊天,也談工作,卻從沒有像今天挨這么近。柳如銘忽然涌上一種柔柔的感覺,感到劉虹那樣柔弱,需要男人呵護。這個念頭把他嚇了一跳。所幸的是劉虹的家很快就到了。打開門,劉虹的家收拾得井井有條,柳如銘感覺到了一種淡淡的幽香。
柳如銘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里久待,就向她告辭,可是沒想到,劉虹忽然露出一種凄然和柔弱的神色,乞求地說:“如銘,抱抱我吧!”
劉虹說完,順勢倒進了他的懷中。柳如銘抱著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后來發生了些什么,他記不太清,只覺得他們都很激動,互相擁抱,說了很久。有一刻,他竟然想和她到床上去,但被劉虹拒絕了。
從劉虹家出來時,夜已深了。寒風颼颼地撲面吹來,他打了一個寒戰。他知道妻子這會兒早已回到家了。自己這么晚回去該怎么說呢?以前他可從沒有回家這么晚過。他打開門,開亮燈,客廳里沒有人。也許張華已經睡了。這樣更好,省得和她說不清楚。
他朝臥室里走去,開了燈,一眼看到張華躺在床上,被子掀到了一邊,睡覺的樣子非常特別,極度地扭曲著。柳如銘有些奇怪,走過來伸手拉了一下她。沒想到妻子張華整個身體一下轉了過來。
只見張華臉色烏青,口中鼻中全都流著血。人早已沒氣了。
二
警察很快就來了。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姓李,是刑警隊長。
柳如銘的腦子早已亂成一團,什么也說不清。
柳如銘看到妻子死一下慌了,不知道該怎么辦,終于想到邀他吃飯的同事劉虹,他本能地撥通了電話。告訴她張華死了,好像是中毒了。
“什么?”劉虹驚叫起來,“張華……死了?怎么回事?那你快報警呀!讓警察來看呀!”
劉虹這么一說,柳如銘猛地清醒過來,才慌忙報了警。
現場已被柳如銘破壞得不成樣子,找不出有用的東西。李隊長環視一下室內,走向柳如銘。柳如銘神情悲凄,他被這一意外事件擊蒙了。李隊長看看他說:“你妻子是中毒而死的,她中的是什么毒,得等化驗出來才能知道。從現場判斷。死亡時間大概在下午六點到八點之間。她身上沒有什么傷痕,也沒有發現有打斗過的痕跡。現場已經被你破壞,一時很難推斷她是自殺,還是他殺。”
“我,我是一時被嚇傻了,不知道該怎么辦。才亂動的。”柳如銘結結巴巴地說。
“這我能理解。”李隊長說,“我想問一下,你最后看見你妻子是什么時候?”
“今天中午。我們一起吃了飯,我洗完了鍋碗,我們就去上班了。”
“然后,你就再沒有看到她,直到她中毒而死?”
“是的。”
“你們中午吃飯時。發現她有什么異常嗎?”
柳如銘想想說:“沒有,她和往常一樣,沒看到反常的表現。”
“下午六點到八點,你在干什么?為什么直到這時候才報警?”
“我……”柳如銘結巴了一下,但還是說出了他的行動,“下班以后,我沒在家。等我進門時,發現她已經死了,就向你們報了警。”
“那你在哪里?”
“我出去吃飯了。我回家時,看她沒回家。今天,我的情緒非常糟,不想自己做飯,所以,就到外邊吃晚飯了。”
“你情緒非常糟是什么意思?有誰惹你生氣了嗎?”李隊長問。
“沒有。”柳如銘說,“我們學校今天評定職稱,我又失去了這次機會,所以心情非常糟。本來這一次我應該能評上的。”
“你為什么不等她回來,就一個人上街去吃飯了?”
“她說不回來了,她給我留了一張紙條,說她要加班,下午不回來吃飯。”
“她給你留了一張紙條?”李隊長說。
柳如銘將張華留的紙條給他看,紙條上只有一句話。李隊長看后將紙條收起了。
“你平日跟你妻子的關系怎么樣?”
“怎么說呢?”柳如銘說,“我們的關系一直不錯,可近來她對我有些冷淡,老是埋怨我,認為我沒什么本事。她現在在一家酒店做部門經理。事業很是順心。”
“她跟上級和同事之間的關系怎么樣?有什么矛盾嗎?”李隊長問。
“這方面我不知道,不過,沒聽說她跟誰有矛盾。”
“這么說,她是幾點鐘回家的,回家時中沒中毒,你都不知道?”李隊長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情對他說,“你一個人在街上吃飯一直到十點多嗎?
“不是我一個人,是兩個人。”柳如銘說。
“兩個人?”李隊長盯著他,“還有一個是誰?”
“還有……劉虹。我的一位同事,她和我在一個學校教書,經常接觸。”柳如銘說。
李隊長點了點頭說了幾句節哀順便之類的話,然后就走了。
柳如銘的妻子張華中毒而亡的消息,很快在全學校傳開了。大家對這一事件感到很震驚。學校領導鑒于柳如銘遭到了這一不幸遭遇,決定收回當初的決定,這次給他評定職稱的名額,以給他一些精神上的安慰。
校辦主任把這一消息告訴柳如銘時,柳如銘也沒了興奮之情。
柳如銘的妻子中毒死亡的事,也讓劉虹非常吃驚。劉虹憂郁地說:“好端端的,她怎么會中毒?”
柳如銘說:“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的事向來不給我說,她在干些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那警察是怎么看的?他們認為是自殺還是他殺?”劉虹問。
柳如銘一聽,想起警察對他的詢問,氣哼哼地說:“那個姓李的刑警隊長對我問來問去的,倒好像是我下的毒似的。”
劉虹一聽自責地說,“也許我不該請你去吃飯,真想不到會弄成這樣。”
“這和吃飯有什么關系?”
“好啦,不說這件令人痛苦的事了。”劉虹柔聲勸道,“人已經死了,你再傷心也沒有用,還是好好注意你的身體吧。”
柳如銘抑郁地說:“但愿警察能早日弄清事情真相。不管怎么說,她是我的妻子,我們在一起生活這么些年了,我還是很愛她的。”
“會的,你放心吧。警察會弄清事實的。”劉虹溫柔地安慰著他。
三
警察很快又來找柳如銘了。
“經檢驗你妻子的胃中含有避孕藥和有毒物。”刑警隊李隊長對柳如銘說。
“什么毒物?她是自己服的毒嗎?這沒有理由呀!”柳如銘喃喃地說。
李隊長說,“這也是我們來找你的原因。經過了解,你妻子沒有自殺的理由,正如你所說,她工作很順心,并沒有和什么人結冤仇,而你們夫妻關系,雖然像你說的不怎么好,但也不多么壞,因此,她是不會自殺的,所以,你妻子可能是被謀殺的。”
“被謀殺的?”柳如銘尖叫道。
“她服毒的時間是在那天的六點與八點之間。”李隊長沒有理會他的神情,“這里就存在一個問題,她是在家里服的毒,還是在外?”
“在家里?不!她不可能在家里服毒。”柳女銘顫聲說。
“你說那天下午你回到家看見桌上有張紙條,說她要加班不回家,是嗎?”李隊長問。
“對呀。那張紙條你們不是拿走了嗎?”
“是的,但是,經過我們調查,那天下午她根本就沒有加班,下班以后,她就走了。”
柳如銘有些不相信地瞪起眼。“沒有加班?那她為什么要留那張紙條?”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李隊長兩眼盯著柳如銘。“她下班之后,六點到八點之間去了哪里,在干些什么?你不知道嗎?”
李隊長的話使柳如銘感到很不舒服。這個臉頰消瘦,目光陰郁的男人,他注視自己的樣子令人很不自在。尤其是他的語氣,分明是在暗示什么了。
“你們總不至于懷疑我吧?我為什么要給她下毒?我們是夫妻呀!”
柳如銘尖聲高叫起來,臉都漲紅了。
“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兇手,都是被懷疑的對象。希望你不要生氣。”李隊長說,“另外,我們從酒店了解到,她下班之前,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后她就走了。”
“從店員描述的情況來看。她接到的是一個熟人的電話,因為接電話之后,她的反應很正常,沒有一絲變化,這說明是一個和她關系不錯的人約得她。然后,就是到你發現她時,她已經死亡了。”
“李隊長,你越說越離譜了!我要告訴你,我沒有殺害她,不是我下的毒!從那天中午起。我根本就沒有看見她。”
“柳老師,你不要沖動,我們并不是說就是你下的毒,我們需要尋找給她打電話的那個人,以及她六點到八點之間的活動情況。”李隊長說,“你那天是什么時候回家的?”
“是……我大概是在下午五點多到六點吧。那天我心情很不好,具體也沒記住,不過我們學校是五點半放學,我好像提前走了一會兒。”
“那么,你是大約幾點上街去的?”
“我回到家以后,見張華沒有回來,我又看到了她留給我的紙條,我不打算吃晚飯了。待在家中想中午評定職稱的事,這時,劉虹老師電話就打來了。她說。她也沒有吃飯,提出要和我一塊上街去吃。也就六點左右吧。”
“這么說,你在六點左右出的門,然后就一直和劉老師吃飯到夜里十點多的?這一段時間內,你們一直待在飯館里?”
“沒有,我們吃完飯后,去了劉老師的家。因為,我們都喝了一點酒,劉老師走路有些不太穩當,我怕她一個人回家有危險,就送了她。”
李隊長說:“劉老師家沒有其他人嗎?”
“沒有。就她一個人。”
“她是獨身?這么說從飯館回來以后,一直都是你們兩個人待在一起的?”
柳如銘終于忍不住地站起來,瞪著他:“李隊長,我不明白,這跟我妻子的死有什么關系?”
“對不起,雖然這樣問別人的隱私不好,但我只能這樣。”李隊長抱歉地說,“以后你如果想起什么有用的線索,請及時和我們聯系。”
李隊長他們走后,房間里只剩下柳如銘一個人,他頓時感到異常的孤獨和疲勞,癱倒在沙發里。近來,柳如銘一直很孤獨,妻子被提升為部門經理后,對他越來越不滿意。嫌他只在一個小院子里圍著學生轉,社交活動太少,能力太小。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們的關系開始變得冷淡了,張華到底在干些什么柳如銘根本不知道,也沒法知道。她的事很少對他說。
現在。她突然中毒而死,柳如銘真有些手足 無措。他琢磨著警察說過的話,想不通張華既然沒有加班,為什么要留一張說自己加班的紙條呢?她下班之后到底干什么去了?同別人約會了,還是回家了?從警察了解到的情況來看,她是被別人下了毒,是誰下的毒?他為什么要給她下毒呢?
柳如銘心情煩亂,理不出頭緒,他又想到了劉虹。警察不僅開始懷疑他,也懷疑劉虹了。
柳如銘無助地站起來,悲凄地給劉虹打電話。電話通后,劉虹很輕聲地問:“柳老師,有什么事嗎?需要我幫你做什么?”
“劉老師,”柳如銘氣惱地嘟嚷道,“你不知道,警察又來找我了,他們……他們竟然在懷疑我,或者是咱們倆。”
劉虹吃驚地叫道:“憑什么要懷疑咱們?”
“警察現在在調查張華那天下午六點到八點之間在哪里,他們問我那天下午,是不是和你一直待到晚上十點多?”
“還有。張華的胃液里含有避孕藥的成分。她……她竟然還在吃避孕藥!”柳如銘幾乎是顫栗似的尖叫道。
“避孕藥?警察說的?”劉虹輕聲說。
“是的,他們說她胃里有避孕藥的成分,看來她一直在吃避孕藥。她吃這東西干什么?我們分開睡都近半年了。”
沒想到,劉虹忽然很輕地嘆息了一聲,說:“柳老師,我本想瞞著你的,沒想到,還是叫你知道了。唉!她真不該那樣的。”
“劉老師,你說什么?”柳如銘注意到了這句話,他緊抓住話把問道,“劉老師,你告訴我,張華她到底背著我干了什么?”
“這……柳老師,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劉虹低聲道,“也許,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不,劉老師,你要告訴我,一定要告訴我。”柳如銘急切地說道,“不,你現在別說,你別在電話里說,等我來找你。你一定要將事情的真相都說清楚。”
關上手機。柳如銘想去找劉虹,可給學生上課的時間到了。他雖然心中著急,學生們的課不能耽擱。柳如銘只好帶上書本去給同學們上課了。
四
放學以后,柳如銘就直接去找劉虹。他要知道妻子張華背著他所做的一切。
劉虹家離他們家不遠,十分鐘左右的路程。柳如銘很快就來到了劉虹的門口,他按了按門鈴,劉虹招呼他進來。
柳如銘急切地說:“劉老師,請你快告訴我,張華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劉虹望著他,輕聲一笑,說:“柳老師,干嘛那么著急?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再著急也不在乎一會兒呀。你吃飯了嗎?”
“沒有,我不想吃。我就是想你快些告訴我張華的事。”
劉虹看著他,有種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樣子,遲疑著說:“這……怎么說呢?你可別怪我是長舌婦,張華已經不在世了,我不知道我說出來會不會對她造成傷害。既然你執意要知道真相,我就告訴你吧。”
劉虹望著他同情地說:“你們雖然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可我看你并不怎么了解她。這不由使我想起了一句話: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個女人和別的男人在偷情,而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個男人是誰?他們在一起多久了?”柳如銘受到極大傷害。
“唉!”劉虹輕聲說,“其實,張華這種事已經很久了,只不過是你沒有發現而已。”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柳如銘瞪著她問。
劉虹看了他一眼,低聲說:“我也是遇然發現的。有一天我上街去購物,無意中碰見張華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看起來很親昵。當然,這也沒有引起我的注意,誰還能沒有幾個要好的朋友呢?況且她又是一個經理,認識的人當然更多了。可是,令我不解的是。張華一看見我。突然變得很驚慌,很害怕,裝著沒有看見我。跟朋友一起上街,這沒什么呀!干嗎要躲著別人呢?我忽然產生了一種好奇心,就跟了他們一會兒。”
“那他們到底干什么了?”柳如銘皺著眉頭問。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們從一家不大的飯店出來,相伴著走了。一直走到附近一幢樓前,然后就進去了。至于他們在里邊干了一些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們是什么時間走出那幢樓房的?”柳如銘叫道。
“柳老師,我跟蹤人家,總不能一直跟一夜呀!也許他們很快就出來了,也許他們在一起待了很久,誰知道呢?后來我曾有意問及她那天的事時,她連連搖頭,說她根本沒有和誰一起吃飯,也沒有看見過我,肯定是我記錯了。”劉虹看了他一下說。
“真是想不到,她……她竟然會干這種事!”柳如銘不相信似的說,“你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你認識他嗎?”
“他叫章一恒,”劉虹說,“我開始并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后來,我才知道他也是張華他們那酒店的,他們是同事。而且他也是一個什么部門的經理。”
“章一恒?”
“是的。如果就這一次偶然相遇的話,那也沒什么奇怪的。有一次我因為身體不適上醫院,在婦科門診,迎面碰見張華從里邊走出來,當時她臉色蒼白,彎著腰,樣子十分痛苦。我想跟她打招呼,可又想起上次的事,怕她不想看到我,我便在一旁躲了一下,等她走了,我才進去檢查的。我當時曾經問過醫生,剛出去的那個女人檢查什么病,大夫說她是來流產的……”
“你說她來醫院流產?”柳如銘起來叫道,瞪圓眼睛,臉漲得通紅。
劉虹默然地點點頭。
“我當時想,如果她是和你……那你一定會陪著她來,可怎么不見你的影子?我猛地又想起了那個男人,那個叫章一恒的男人,我想是不是張華和他,她出來以后,果然那個章一恒忙著給她取藥……”
柳如銘捂著臉,顫聲叫道:“太無恥了!簡直太無恥了!”
“你現在說。在張華的胃中有避孕藥的成分,看來是從那次以后,他們在采取著預防措施了。”
柳如銘渾身仿佛被蝎子蜇了似的,顫抖不止,“可憐我一世清白,竟被這種無恥的女人污辱!”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想不到張華她會是這么一個女人。”劉虹憂郁地說。
“可是現在,警察,竟然在懷疑我跟你!”
“懷疑咱們什么?張華被害的那天,酒店有人看見她和那個章經理在一起!”劉虹氣哼哼地說道。
“劉老師,你是說張華那天跟那個章經理在一起?”柳如銘瞪圓了眼。
“是酒店有人碰見了他們。”劉虹說。
柳如銘坐在那里,完全被痛苦和羞愧所籠罩。若不是劉虹老師,他一直還被蒙在鼓里。柳如銘突然跳起來:“不行,我要去找他!這太無恥了!我要去找他算賬!”
柳如銘說完就要往外走。劉虹連忙抓住他的手,攔住他。
“你別沖動,柳老師。你現在這個時候去找他,怎么行?”
“可是,我忍受不了這種奇恥大辱!”柳如銘尖聲說。
“找他,當然是要找的。還要向他問個清楚,為什么張華從他那里回來以后就死了?但不是現在。”劉虹很有主見地說,“現在,我先做飯,等填飽了肚子再說。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柳如銘顫抖著,面色潮紅,痛苦地叫起來:“這么多年我一直深愛著她,可她做了什么?上蒼對我太不公平了!”
五
第二天中午,柳如銘和劉虹約定,一起去見章一恒。
柳如銘并不知道章一恒家在什么地方,劉虹帶著他走。沒多久,他們來到一幢樣式很美觀的小樓前。劉虹指說:“柳老師,這就是章一恒的家。”
“是個不錯的地方。”柳如銘譏諷而妒忌地說,“比我們的家不知要好出多少倍,難怪她要……”
柳如銘邊走邊環視著周圍,說:“這里距離我們家很近呀,走不了幾步就到了,我居然不知道!”
他們敲門,沒有人。
“他一定在上班。”劉虹說,“他中午可能不回家。”劉虹看著緊鎖的大門,“只有等他晚上下班回來了。”
“好吧。”柳如銘毫無主見地說,“我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多虧了你幫忙。”
“你客氣了。”劉虹看了他一下說,“咱們是同事嘛,再說,張華和我的關系又不錯,我也希望能早點抓住兇手。走吧,柳老師,咱們去吃點什么。我都餓了。”
被劉虹一提醒。柳如銘這才意識到,他們都還沒有吃中午飯。
在飯館等飯的時候,柳如銘想到了公安局李隊長,就拿出手機給李隊長打電話。詢問案情進展情況,李隊長說目前還沒有找到重要線索。柳如銘捂著電話問劉虹要不要將章一恒的事告訴李隊長。劉虹搖了搖頭,示意他別說出這事。
柳如銘關上手機,問劉虹為什么不要向公安局說這事。
“你真是糊涂了!柳老師。”劉虹說,“你這樣告訴公安局,他們一出面,事情就變得復雜了,如果章一恒死不認賬,那怎么辦?等我們倆先去問清楚了,掌握了他的把柄,再告訴公安局,那時人證物證俱在,還能抵賴過去嗎?”
“就按你說的辦。”柳如銘佩服地說。
吃完飯,他們去上課。等下午放學后,已是天近黃昏。章一恒的家周圍顯得更加寧靜。
劉虹走上去敲門。門很快就開了。章一恒看著兩位不速之客,驚異地說:“你們有什么事嗎?”
“你就是章一恒?”柳如銘對著他問,憤怒的情緒已經掩飾不住了。
“我們找你,當然有事。”劉虹冷聲說,“進去說吧。”
“我跟你有什么說的?你想干什么?”章一恒冷冷地說。
“今天來找你的不是我,而是他,是柳老師。”劉虹說。
“他?他有什么事?
柳如銘徑直向里面走去。他走進屋內看了看,這房子的布置非常華麗。里面盡是高檔家具。
“你們到底有什么事?”
劉虹哼一聲說,“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
“章經理,張華死了!你知道嗎?”柳如銘瞪著他顫聲地說。眼中燃著怒火。
“我知道……”章一恒一聽他提到張華,神情頓時一變,臉色也蒼白起來。
“她是被人毒死的!”柳如銘直視著他,“你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嗎?”
“我怎么知道?你是她什么人?”章一恒輕聲說道。
“你不認識他嗎?”劉虹冷漠地說,“他就是張華的愛人,柳如銘老師。”
“什么?你是……”章一恒的臉一下子變白了。
“是的,我就是。”柳如銘恨恨地叫道,“章大經理,我來問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
“我?我做什么了?”章一恒不解地說。
“章一恒,你別裝了!”劉虹注視著他,聲音干巴巴地說,“你干了什么,你以為別人不知道?常言說得好,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干得好事你還想裝下去嗎?”
“姓章的,張華是被你毒死的,對嗎?為什么要毒死她?你說!你說呀!”柳如銘對著他,尖聲叫道。
“你說什么?我毒死她的?我沒有!不是我!”章一恒駭然地叫道。
柳如銘盯住他,憤怒地大聲說道:“你告訴我,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我們……我們什么也沒有做,我們是清白的。”章一恒勾下頭。
“清白的?哼!這種話你現在還說得出口?你真不要臉!你領著她上醫院,偷著去做人流。難道這也是清白的?”柳如銘說著,忽然撲上去。一把抓住章一恒的衣領,用力搖晃著。他雙眼血紅,狠狠地給了他一拳頭。
“你說什么?我領她去做人流?”章一恒捂著挨打的臉,大叫道,“哪有這種事?你憑什么這么說?”
“姓章的,都到這時候了,你還不承認嗎?”劉虹冷聲說,“如果沒有證據,我們會來找你嗎?有人清楚地看見,張華被害的那天下午,就是從你這里離開的,她回家沒多久就死了。是你給她下的毒吧?”
“沒有!我沒有給她下毒!”章一恒大叫道,臉上變得毫無血色。“她到過我這里是不假,但我絕沒有給她下毒。我以人格發誓。”
“人格?”劉虹冷哼一聲說,“你也配談人格?”
章一恒癱坐在沙發上,兩手捂著臉,神情變得非常沮喪。他低聲說:“我承認,我跟張華是關系親密,但是,我們絕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說,這些事你是從哪里聽說的?你這樣說,對我沒什么,可對她是極大的污辱!”
“我問你,張華她那天下午到你這里來做什么?為什么她從你這里離開后,回家就死了?這怎么解釋?”劉虹說。
“那天下午,她到我這里來,是因為她接到一個電話,說我找她,她就來了。”章一恒說。
“你找她做什么?”柳如銘追問道。
“沒有,我根本就沒有找她。”章一恒搖搖頭,“奇怪的是我也接到了一個電話,說張華她要到我這里來,我就在家等她。我不知道她要來干什么,可是等她來一說,我們都有些莫名其妙,后來我們就想,一定是單位的同事開玩笑,搞的惡作劇,我們也就沒怎么在意。張華又說她感冒得厲害,我要給她拿藥,她說回去吃,還說她要回家一會兒,她就走了。可是……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她走之后,卻是出了那樣的事……”
“你騙人!”柳如銘尖聲道,“你編的這一套能哄得了誰?怎么能讓人相信?”
“我……我承認我很喜歡張華,甚至可以說很愛她。”章一恒頹唐地說,“但是,我跟她,我們絕對是清白的。而且,我更不可能去毒死她,我為什么要去毒死她呢……”
“夠了!你這個無恥之徒!你還想偽裝下去嗎?”劉虹怒聲叫道,“柳老師,我們走!剩下的事由警察來做!”
走出外面,天已黑了。寒風蕭瑟,有些冷。街上行人也很稀少。柳如銘將衣服往里裹了裹。
“劉老師。”柳如銘無力地說,“我想回家,我感到疲憊得厲害,我想回去先睡一覺。別的什么事,以后再說。”
劉虹走近他,關切地伸手在柳如銘的額上摸了摸,溫柔地看著他說:“你沒事吧?是不是感冒了?柳老師,你不要負擔太重,事情已經很清楚了,警察一定會將那個可恥的家伙抓住的。他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的。”
“警察抓不抓他,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柳如銘帶著幾分憂傷地說,“想不到,她竟然一直在欺騙我!她看不起我,可以跟我離婚,可是,她背著我竟和別人干出這種事!”
“好啦,柳老師,別沖動了。”劉虹勸慰道,“回家去吧,回去好好睡上一覺,一切都會過去的。”
柳如銘看著她,忽然撲上來,很柔弱地一把抱住她,嗚咽似的叫道:“虹!我太難過了!”
“如銘,別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啊!快回去休息吧。”劉虹以一個女人應有的溫柔和體貼,極力地安慰著他。
柳如銘回到家,躺在床上,心中的氣憤越來越濃。他雖然嘴上說抓不抓那個男人都不重要,但怎么能不重要呢?他和張華一起這么多年了,他們關系一直很好,夫妻恩愛,還有了一個非常聰明美麗的孩子。可是,她卻突然變了心,背著他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他怎么能不氣憤?怎么能不仇恨他們的丑惡行徑?章一恒這個可惡的小人,一定要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柳如銘輾轉難眠。他又想到李隊長掌握這一情況了嗎,他應該盡快把這個事告訴他們。
后來,柳如銘就在這種難以忍受的折磨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六
柳如銘決定去找公安局刑警隊李隊長,將他得到的情況告訴他。
刑警隊李隊長在辦公室。看到柳如銘來了,很客氣地接待了他。
“李隊長,我妻子的案子怎么樣了?我了解到一件事,可能對你們有幫助。”柳如銘看著李隊長問。
“是嗎?你說說。”李隊長感興趣地說。
“怎么說呢?”柳如銘遲疑一下說,“李隊長,我妻子生前跟他們酒店的一位姓章的經理關系密切,經常來往。他們……他們甚至還背著我干出了可恥的事情。我聽說在我妻子遇害的那天下午,他們酒店有人看見那位姓章的和她在一起。”
“噢!是嗎?”
“是的。她去了他的家。”
“這么說章經理和她在一起,回家后她就死了?”李隊長說。
柳如銘神色悲哀地說,“他們一起去醫院做過人流。是不是他們的奸情敗露了,他才要殺人滅口?”
李隊長搖搖頭說:“你提供的這個線索很重要,我們馬上去了解。”
李隊長看著柳如銘說:“柳老師,還有什么情況嗎?”
“沒有了。”柳如銘搖搖頭說。
“你沒有了,我倒有一件事想問問你。”李隊長注視著他說,“你妻子最近跟你提出要離婚的事嗎?”
“沒有!”柳如銘茫然地搖頭。“我們最近雖然關系有些緊張,但她從來沒有說過要和我離婚。”
李隊長沒有說話,示意身旁的一名女隊員拿過一張紙,遞給柳如銘。
李隊長說:“這是我們檢查你妻子的辦公室時,在她的抽屜里發現的。”
柳如銘一看就愣住了。這是一張離婚協議書。上面已經寫得很清楚,由于他們夫妻關系不和,準備離婚。只是上面還沒有簽名蓋章。
“這……這是怎么回事?”柳如銘拿著這份離婚協議書,面色如土,結結巴巴地說。
“這也正是我們想要了解的。”李隊長說,“也許,你妻子已經有準備,要同你離婚了。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將這份寫好的離婚協議書拿出來讓你簽字,她就遇害了。”
柳如銘呆坐在那里,沒有說話,他對這突然出現的事,感到極為震驚。原來,她早有預謀,想要跟自己離婚了。柳如銘忽然感到更憤怒了。
“卑鄙!簡直太卑鄙了!”柳如銘憤怒地說道。
李隊長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
突然間,柳如銘揮著手叫起來:“李隊長,已經很清楚了!她要同我離婚,找那個姓章的。后來不知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那個姓章的就毒死了她。李隊長,還等什么?快將那個姓章的抓起來呀!”
李隊長看著他說:“你不用著急,我已派人去找他了。”
柳如銘只好耐心地等待著。
大約半小時之后,李隊長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來了。李隊長看了看,伸手抓起電話。
“什么事?”李隊長聽了幾句,眉頭就皺了起來。他放下電話,看著柳如銘。
“李隊長,怎么了?”柳如銘有些不安地問。
“那位章經理今天沒來上班。”李隊長說。
“那他一定是畏罪潛逃了!”柳如銘立刻大叫起來。
“可是,酒店的人沒有誰看見那天晚上你妻子和章一恒在一起呀,你是聽誰說的?”李隊長說,“我們要有證據才能去找他呀。”
“我不是聽酒店人說的。”柳如銘說,“是我的同事,劉虹老師。”
“她說沒說謊我不知道,我懷疑你在說謊了。”李隊長目光犀利地盯著柳如銘。
“我說謊?我怎么會說謊?”柳如銘生氣了,猛地站起來。
“別激動。柳老師,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你發現了你妻子跟章一恒有了私情,準備和你離婚時,心中不由產生了妒忌和仇恨,然后你就找機會毒死了她呢?”李隊長兩眼注視著他。
“不,我沒有!不是我!”柳如銘跳起來,臉色漲得通紅。“我沒有毒死她!我沒有!你們……你們就是這樣破案的嗎?簡直太荒唐了!”
七
柳如銘從公安局走出來,不僅氣憤,簡直有些絕望了。沒有想到自己竟會得到這樣的結果。他們居然懷疑是他下了毒。
柳如銘心情變得非常悲哀。最初的猜想終于被證實了,警察一開始就在懷疑他,認為是他毒死了張華。現在,他們手中又有了張華的離婚協議,更有理由懷疑他是出于對張華的憤恨,毒死她的。現在他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柳如銘步履蹣跚地走回家。一下癱倒在沙發上,難過得幾乎哭出聲了。明明是和劉虹老師一起去吃晚飯的,而且還有人看見她到過章一恒的家,可警察為什么不相信?
自己失去了妻子不說,現在反被懷疑是害死妻子的兇手!這也太冤枉了。他得自己證明那天從中午開始直到下午,自己一直沒有見過張華。可想了半天,有一段時間無法得到證實,就是下午放學以后,他回家時張華在沒在家?這是沒有人能夠證明的。
后來,柳如銘忽然想起來,那天下午他和劉虹一起去章一恒的家。章一恒承認張華到過他家,而且還說張華感冒得厲害。
柳如銘感到要洗清自己,就得找到他。至少可以從他那里知道張華是什么時候回家的。這樣就可以說明自己下班后,張華還沒有回家。
他正想出去找章一恒,忽然,卻有人敲門。柳如銘打開門。門口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還很年輕,二十歲左右。柳如銘不認識她。
“你是柳老師吧?”她走進來以后說,“我和張華是好朋友,我們兩人什么事都不相瞞,最近,她正幫我辦一件事。”
“但是。她已經死了,你知道嗎?”柳如銘顫聲說,“她不會再幫你了,你走吧。你有什么事,去找別人幫吧。”
“這我知道。”她低聲說,她神情凄苦憤恨,“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柳老師,我想問一下,張華那里有一份離婚協議書,對嗎?”
“對!”柳如銘瞪住她,眼睛都發亮了,“你怎么知道這事?張華要和我離婚嗎?”
“不,她怎么會跟你離婚。”這個女人說,“那張離婚協議是我的,是我準備離婚。讓她幫我起草了這份協議書,暫時放在她那里,上面還沒有簽名。我聽說警察找到了那張離婚協議書,認為是她要跟你離婚。我想來找你說明一下。那是我的。”
“什么?是這樣?”柳如銘驚詫地叫道,不相信地看著她。“你說的是真的?”
“柳老師,我們雖然不熟悉,但是,這種事能開玩笑嗎?而且,是在我的好朋友遭到不幸的時候。”她很認真地說。
那個女人又說了幾句讓他節哀的話,道了一聲歉,走了。走得是那樣輕無聲息。柳如銘一下怔住了。原來這份離婚協議書是這個女人的!張華并沒有要跟他離婚。
他坐在那里搓著兩手,突然有些像熱鍋上的螞蟻,心急火燎,焦煩不安。這個意外情況太重要了。他必須將這個情況告訴李隊長,打消他們對自己的懷疑。
他又想到了劉虹,覺得這個女人遇事非常冷靜、非常有頭腦,比自己強得多。他想聽聽她的意見。便給她打了電話。
“喂!劉老師,是我。”柳如銘說,“我今天去公安局了。”
“將咱們知道的情況告訴了李隊長。”
“警察是怎么說的?”劉虹問。
柳如銘氣憤地說:“李隊長竟然認為我在撒謊。他們懷疑是我害死了張華。”
“為什么?”
“因為他們在張華的抽屜里發現了一張離婚協議書。警察懷疑我是出于張華要和我離婚的氣憤,才害死她的。”
“離婚協議書?”劉虹叫道,“張華提出跟你離婚了?”
“我剛剛知道,這張離婚協議書不是張華的,是別人的,只是放在她那里。剛來了一個女人,她向我說清了這件事。”
“是嗎?這事怎么搞得這么復雜了?”劉虹輕聲說,“那你應該將這事告訴警察呀!”
“我明天就告訴他們。劉老師,你說我該怎么辦呢?”柳如銘苦悶地說。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劉虹沉默了一下,低聲勸說道,“唉,柳老師,這些事,交給警察去辦吧。他們是專門負責搞破案的。比我們有辦法,也比我們有經驗。”
柳如銘聽著劉虹細聲慢氣、輕柔體貼的話語,覺得非常感動。柳如銘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顫抖地說:“劉老師,謝謝,謝謝你這么關心我。”
劉虹輕聲說:“柳老師,別老想這事了。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你需要恢復體力。”
柳如銘說道,“等這案子偵破后,抓住了兇手,咱們好好聊聊。我忽然覺得咱們有許多共同點,有許多共鳴之處。”
“是嗎?柳老師,早點休息吧。”劉虹輕聲說。
八
柳如銘又去找章一恒。
章一恒家門鎖著,柳如銘摁了半天門鈴,也沒有人來開門。柳如銘走到路邊一個公用電話亭,給章一恒所在的酒店打了一個電話,問章一恒有沒有來上班?酒店那邊回答說沒有,這兩天他一直沒有來。柳如銘問他去哪了?那邊說不知道,他們也正尋找他,有很多事情等他來解決呢。
打完電話,柳如銘更加堅信,章一恒就是害死妻子的兇手。他現在已經躲藏起來了。柳如銘下定決心,一定要將章一恒找回來。
一轉身忽然看見李隊長帶著幾個人朝這邊走來了。柳如銘立即迎上去,李隊長先開口說:“柳老師,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找章一恒。我現在越來越堅信,他就是害死我妻子的兇手。”
“我們就是來找章一恒的。”
“有些情況要向他核實。”李隊長說。
柳如銘說:“他就不在家。我在這里已經老半天了。”
“我們也找過好多地方,與他有關系的人我們都了解過了,都沒有見到過章一恒。”
“他準是逃跑了。”柳如銘著急地說。
李隊長吩咐手下的刑警隊員,想辦法打開章一恒家的房門。柳如銘立在一邊靜靜地觀看著。門被打開了。客廳沒有人,他們又進到臥室,只見章一恒歪倒在床邊,面孔青腫,早已沒了氣息。
李隊長走過去。伸手掰著他的眼睛看了一下,抬起頭說:“他死了至少已經兩天了。”
“可是,他……他怎么死的呢?”柳如銘不解地問道。
“據我推知他是被毒死你妻子的人謀殺的。”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老師,真相很快就大白于天下。”李隊長望著他。
“李隊長,你說害死我妻子的人已找到了嗎?”
“是的,找到了。”李隊長說。
柳如銘目瞪口呆地說:“難道章一恒不是害死我妻子的兇手?”
“柳老師,我們走吧,現在就去見那個害死你妻子的兇手。”李隊長說完。吩咐人負責處理這里的事情。然后,他帶領著幾個隊員往外走去。
柳如銘對眼前的變故感到極度震驚和駭異,他原來一直認為的兇手竟然不是章一恒,而是另有其人。他懵懵懂懂地跟著李隊長他們上了一輛車。
九
在車里,李隊長向他講起了破案的經過:“柳老師,這個案子開始偵破時,我們懷疑的主要對象是你。因為你妻子是中毒而死,她的死亡時間又是在下午六點到八點鐘之間。按照常規,藥物起效一般都是在十五分鐘到半個小時之間。我們了解到這個時間,你妻子已經下班了。酒店的工作人員說你妻子接了一個電話后就走了。再沒有見到她,直到你深夜十點多報案,發現她死在了自己家里。而你家里的一切又都是那么井然有序,我是指沒有搏斗過的痕跡,也沒有什么東西丟失。
“經過了解,你妻子正如你說的那樣,工作比較順心,也沒有和別人有矛盾或者仇恨,她不可能服毒自殺,被人謀殺的可能性較大。而這個謀殺她的人,應該是能讓她吃下藥而又不引起她警覺的人,這一定是她的熟人或是她身邊的親近人。我們自然先想到了你。但你說那天從中午以后,一直沒有見她。下午六點到晚上十點多,你都待在外面,這一點經過我們了解,也得到了證實。而且你的同事劉虹也說你是十點多才離開的。但是,也有可能你六點鐘走出家門前,你妻子張華已經回來了,你看到她以后,將早就準備好的毒藥讓她服下去,然后你才出門呢?尤其是我們在她辦公室發現了離婚協議書時,我們懷疑你的成分就更重了。我記得你也說過。你們夫妻關系一般,那么我們推斷是因為她不想跟你過了,提出要離婚,你才下狠心毒死她的。
“但是,在你家里見到你妻子寫的下午要加班的紙條,是真實的,那天她確實打算加班,后來,你妻子因為感冒嚴重,才取消了加班。還有那張離婚協議書,也不是她的,而是她替別人保存的。所以,我們考慮,也許那天你妻子接到的是一個熟人的電話,也許他們只是隨便聊了聊天,這都是可能的。因此,你很可能真的沒有見到你妻子。這時候,另有一個人引起了我們的懷疑。這個人就是劉虹。”
“劉虹?”柳如銘叫起來。“你們怎么會懷疑她?”
李隊長說,“我們經過調查發現,劉虹是三年前由市三中調到一中的。她一直獨自生活,平常沉默少言,不愛和人接觸。而你們兩人的關系一般,她以前從來沒有請過你,為什么那天,她突然要請你呢?而且,你們一起吃完飯后,還到她家去,一直待到夜里十點多。她是真的想同你談談關于評職稱的事,還是另有目的?尤其我們注意到,在你妻子被害后,她的活動頻繁,你們倆經常接觸。我們開始曾懷疑是不是你們共同作的案。”
“這個時候又出現了章一恒。”李隊長繼續說,“你曾說過,在你妻子遇害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見你妻子曾到過章一恒的家,這是你聽劉虹說的。而且,你們還曾經到過章一恒的家,去質問過他。你說你妻子和章一恒關系非同一般,還到醫院去做過人流手術。我們便對章一恒進行了仔細調查,他同你妻子關系是不錯,但是他們并不是像你說的那樣,他們只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們去過醫院,沒有你妻子去做人工流產手術的記錄。而且,我們找遍了她生前活動過的所有地方。也沒有發現有避孕藥,你家里也沒有。這就說明你們提供的這個情況是不真實的。”
“她沒有做過人流手術?”柳如銘叫道,緊咬嘴唇。
“是的,沒有。”李隊長說,“你們為什么要提供這個虛假的情況呢?我們發現你們的目標是引向章一恒,要讓我們認為是章一恒出于什么原因害死了你的妻子。那么,章一恒又和誰有利害沖突呢?柳老師,也許你不知道,劉虹向你隱瞞了,章一恒和劉虹是夫妻。”
“什么?他們……”
“他們是夫妻,但是他們分居已經很久了。劉虹從市三中調到一中,也是這個原因。劉虹一直沒有生育,這是造成他們關系不和的主要原因。章一恒多次提出要離婚,但劉虹不同意,他們就這樣一直僵持著。劉虹因此變得消沉郁悶,神經質,容不得他人生活順心。對章一恒產生了一種深刻的仇恨。在她發現了章一恒和你妻子張華關系不錯時,她的這種仇恨就無可避免地爆發了。她不僅仇恨章一恒,也仇恨你妻子張華。她不能容忍他們在她眼前快活、舒心。她要報復他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她便開始跟蹤章一恒和你妻子,并和你妻子交上了朋友。她詳細掌握了你妻子的活動規律,以及所有情況。她終于認為時機成熟了,便按照事先精心準備好的一切,開始了她的報復行動。事發后,她編造你妻子和章一恒在一起如何如何,還向你編造他們去醫院做人流手術的事。當我們開始按照她精心設計好的路子走下去的時候,也就是將嫌疑指向章一恒的時候。她又害死了章一恒,制造了章一恒畏罪自殺的假象來迷惑我們,但這個騙局,還是被我們揭穿了。所以,害死你妻子和章一恒的真正的兇手是劉虹。你的同事。”
“可是……可是你這么說,有證據嗎?”柳如銘仍不能相信,低聲問。
李隊長說:“證實了你們提供的線索是假的以后,我們又發現了新的疑點。
“我們先去找給你妻子打過的這個電話,經過在電信局查詢,那天下午五點五十分的確有一個打給你妻子辦公室的電話,是大街上一個公用電話,我們把這部電部五點五十分到晚八點,也就是你妻子下班到死亡后這一時段里,所有打出去的電話都做了調查,這個電話相隔十分鐘后又打給章一恒了。為什么會有一個號碼同時打給他們兩人?
“我們又想起了劉虹說張華在下班后到章一恒家去的事,我們便把重點轉移到劉虹,結果發現,從劉虹住地到章一恒家的路上,正好就是那個公用電話。這就是說劉虹那天從學校回家后,來到街上給張華打電話讓她去章一恒家,之后不久,她又給剛剛回家的章一恒打了一個電話,要章一恒在家等張華。張華接到電話,下班就去了章一恒的家,他們兩人自然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加之張華重感冒的原因,張華在章一恒家沒有待多久,就離開了。這時,劉虹正好等在張華從章一恒家出來的路上,她看到張華以后,很關切地和張華說話,手里提著剛買的感冒藥,她聽說張華感冒了,立即熱情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有劇毒的感冒藥,給了張華。張華因為和劉虹是朋友,便接受了這藥。
“張華拿著劉虹給她的藥走了,劉虹又給你打了一個電話,約你出來和她一起上街吃飯,并要和你談關于學校評職稱的事,這正中你的下懷,她很了解你此時的心情,你自然不會拒絕,就從家里出來了。在從章一恒家到去你家的路上,就有一個電話是在六點四十分打給你家的。這個時間差上完全符合常規。在我們調查時你曾說劉虹大約是在六點鐘打電話約你出去的。實際上你接到電話已經是六點四十多了。你接到電話出門之后,你妻子張華才回到了家中。她由于重感冒,什么事也沒有做。吃了劉虹給她的藥就躺下了。后來中毒死亡。
劉虹是化學老師,她可以自由出入學校化學實驗室。拿到含有劇毒的化學藥品。劉虹之所以要在藥物中加入避孕藥,完全是為了編造謊言嫁禍章一恒,讓章一恒成為她的替罪羊。我們開始調查章一恒的時候,你們一起去章一恒家時,她又在章一恒的飲水杯中加入了劇毒藥。章一恒由于心情恐慌,沒有注意到,他又成了劉虹的犧牲品。她這樣做,既開脫了自己,又可以造成章一恒畏罪自殺的假象,來迷惑我們的判斷。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張華在這里已經住了十五年了,她又是一家酒店的部門經理,認識她的人不會少。我們向周圍群眾調查了解到。那天有人曾看到劉虹和張華說話并給了她一包東西,她們還曾經相互推讓過。巧的是還有一位認識張華的婦女領著小孩子經過,張華拿了藥以后還和她打過招呼。劉虹之所以要約你出外去吃飯,并且要你在她家一直待到深夜十點多,目的有兩個:一是不讓你回家太早,看到你妻子中毒后去救她:二是這樣還可以證明當時你和她不在現場,為她開脫。柳老師,現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嗎?”
柳如銘望著李隊長,呆呆地,他就像被當頭打了一棒,一下被擊暈了。只覺腦袋疼痛欲裂。紛亂如麻,什么也說不清了。
當警車來到學校時,劉虹剛上完了一節課,回到辦公室。看到他們,劉虹很平靜,她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注視著他們。
柳如銘沉不住氣,急切地去質問劉虹時,劉虹臉色忽然慘白了,嘴唇哆嗦著,幾乎站立不穩。柳如銘望著她急切地說:“劉老師,這不是真的,對嗎?是他們弄錯了,是不是?劉老師,你說話呀!”
劉虹看一下柳如銘,終于無力地搖搖頭,痛苦地低聲說:“對不起,柳老師,我對不起你!這是真的。”
柳如銘直直地瞪著劉虹,他忽然聲音沙啞地叫起來:“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劉老師,你為什么要害死她?”
“這都是由于強烈的嫉妒和仇恨,以及自私和狹窄的心胸才使她做出了這樣的舉動。”李隊長說道,“把她帶走!”
劉虹被帶出去了。柳如銘呆若木雞地愣在那里。
責任編輯 張曦霖 E-mail:xlin825@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