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婷/編譯
紐約的麥迪遜廣場花園燈火輝煌,我站在這座宏偉的建筑物前,心旌搖蕩。全球最偉大的音樂家曾在這里演出,最優秀的運動員曾在這里競技。而今晚,這里將舉行愛爾蘭男高音組合演唱會,我就是三大歌手之一。我,一個來自愛爾蘭鄉下的小子,一個別人以為將永遠不會走路的孩子,竟然在這個世界上走了這么遠。
我一出生,就患有海豹肢癥——我的雙腿從膝蓋以下嚴重畸形,脛骨外張呈八字形,而且比正常人的腿短,每只腳僅有三個趾頭。都柏林的醫生都對此無能為力,父母只好帶著我回到鄉下農場。
生活是艱難的。我無法站立,更不要提走路了。我很少離開家——除非是被人抱著。無論什么時候,什么季節,媽媽帶我去鎮上時總是把我包起來。除了家人,沒人見過我的腿。并非是家人以我為恥,只是因為媽媽對我自有計劃。
“我不想讓羅南看到別人異樣的目光,”她對爸爸說,“我想讓他健康成長,相信自己和每個人一樣有同等的機會。”
“你不能把他與世隔絕。”爸爸說。
“世界會看到他的,我保證!但是在他一定能走路的時候!”媽媽回答。
媽媽想方設法幫我站立。她把玩具放得離我高一點,誘導我站起來拿,但是我站不起來。她能讀懂我臉上的沮喪,我也能讀懂她。后來,等我稍微長大些,她和爸爸就帶我去了都柏林的假肢矯形醫院。
那年我3歲。在60年代,假肢制作技術充其量還處于起步階段。醫生把我放在桌子上,我的身下鋪著一大張白色硬紙。一個人畫下我身體的輪廓,另一個人測量了我從臀到膝,從膝到踝的長度。接著,他們把我的雙腿打上石膏,以便為人工假肢做模子。
我感到自己像實驗室里的老鼠。我問媽媽:“為什么要弄這些?”我已經能在房間里爬得飛快了,還練就了強壯的臂膀。
“為了幫你像別人一樣走路。”媽媽說。
“我以后永遠用它嗎?”
“對,要用。”她回答。
我不確定是否想經歷這一切。改變是令人恐懼的,尤其對小孩子來說,但媽媽很堅持,爸爸也贊成。他們鼓勵我說:“這是最好的辦法,兒子,你就要有雙新腿了。”
幾周后,我們又去了都柏林。我的假肢做好了。醫生拿著一雙看起來像系帶高筒皮靴似的東西走進來。“先穿上這個,”他說著遞給我一雙皮襪子,“這樣你的腳就不會被靴子里的鉚釘磨破了。”接著他把靴子一只只穿到我腳上,系好帶。他把我從桌子上抱下來,把我的腳放到地上。在我面前有一對平衡杠。
“抓住杠子,小男子漢,把一只腳放到另一只前面。”他說。
我伸手牢牢地抓住杠子,把自己拉起到站立的姿勢。“我站起來啦!”我對爸爸媽媽興奮地大叫。你想像不出這是多么激動人心的感覺!直到今天我仍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受——我終于直立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用在地上爬或被人抱著了!
“現在,走。”醫生說。
我深吸一口氣,把重心放在左腳,然后把右腳抬起來悠了出去。靴子仿佛比灌了鉛還沉。我把它在光亮的地板上放下來,接著又同樣抬起左腳。
“我能走路啦!”我大叫。
我邁出了無上光榮的四步。爸爸的眼睛紅了,媽媽緊緊攥住爸爸的手,臉上閃著驕傲的光彩。
回到家,我便開始練習用新腿走路——起先是抓著什么東西,后來,就在我4歲生日的前一天,我完全可以獨立行走了。
媽媽對爸爸說:“該是羅南面對世界的時候了——世界也該看一看他。”她又轉向我,堅定地說:“沒有什么事情別人能做而你不能,明天我們將一起走過鎮子。”
第二天,媽媽給我穿上紅色工裝褲和格子呢襯衫。她穿上夏裙,挽上發髻,還化了妝。爸爸開車把我們送到鎮子邊上。我和媽媽走出汽車,她拉著我的手說:“現在把頭抬起來,羅南。”
我們步行300多米到達了第一站——郵局。這是我走過的最長的距離,我累得直冒汗。媽媽和那個女職員打招呼說:“我帶羅南來了。”她立刻從柜臺后面走出來打量我,一邊遞給我一只黃色的棒棒糖一邊說:“這就是可憐的小人精?”
我們離開郵局,繼續上路。媽媽的眼睛閃爍著母親的驕傲。她帶我走進肉鋪,接著是百貨商店。沉重的靴子和外撇的雙腳使我的步態頗不自然。人們都盯著我瞧。
我輕聲對媽媽說:“我不喜歡這樣。”
“我知道現在很難,羅南,”媽媽說,“但是過了今天,人們就不會再注意你的腿了,他們看到的只有你的勇氣。”
“好吧。”雖然痛苦,我仍咬牙堅持。在村子邊上,我們碰到了教區的神父。他問:“唔,這就是那個病弱的小家伙嗎?”
“我的孩子沒有一個是病弱的,神父,這個更不是。”媽媽答道。
那晚回到農場,我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雙腿酸痛難忍。但是,與我此行的收獲相比,這點痛算不得什么。我的生活由此掀開了新的一頁,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雖然如此,生活仍然不容易。最后我的雙腿不得不從膝蓋以下全部截掉,安裝了新的假肢。生活仍然要忍受痛苦,然而,每當我痛得厲害時,就會想起和媽媽一起穿越小鎮的跋涉之旅。我已經牢記了媽媽試圖教給我的東西。
因為在醫院度過了太多的時光,我立志當一名醫生,而且獲得了醫學學位。但后來,我放棄這個安穩的職業,去追求我歌唱的夢想。在我人生的每一步,是媽媽的話給了我無窮的力量——沒有什么事情別人能做而你不能。
我已經在歐洲最大的舞臺上演唱過,由世界頂級的音樂人伴奏。但對我來說,麥迪遜廣場花園始終是音樂廳中的珠穆朗瑪。今夜,當我一步步走上舞臺時,媽媽的話又在我耳邊回響。燈光在閃爍,人們紛紛起立。我的父母雖然不在現場——爸爸已經過世,而媽媽在愛爾蘭——但我想像著他們的面龐浮現在舞臺的腳燈間。指揮棒開始揮舞,樂隊開始演奏我的獨唱——《我摯愛的小鎮》。我深吸一口氣,展開歌喉……
雖然我無法體會音樂在我腳下的脈動,但它動人的旋律激蕩于我的心靈深處,而在同樣的地方,還永遠珍藏著媽媽的承諾。
[編譯自國外英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