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一樣的皮諾切特

2006年12月10日，智利前總統、前陸軍總司令、掌握了智利17年命運的拉美一代強人皮諾切特，因心臟病引發肺部水腫并導致代謝失常，終于走完其坎坷而又很難蓋棺定論的一生。巧合的是，這一天恰好是其妻子露希婭84歲的生日，很多家人本來要參加生日慶祝，沒想到最終卻是要為這位老人送行。意義更為深長的是這一天又恰好是國際人權日。這樣一個戲劇性結果也正好反映了其留給世人的形象中充滿對立的兩面性。

英雄還是惡魔？

圍繞著皮諾切特的去世，智利社會又再次被分裂成對立的兩派。有些人高喊“皮諾切特萬歲”，唱起智利國歌悼念已故領袖，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離去而傷心，甚至痛哭流涕。可還有一些人揮舞國旗，按響汽車喇叭，滿臉喜悅地慶祝著惡魔的離世。所有的針鋒相對的冰火態度，針對的是同一個人——皮諾切特。你可以愛戴他，因為他的鐵腕統治和經濟改革使智利成為拉美90年代以來政局最為穩定、經濟增長最為穩健的國家之一，這一點甚至連當年與皮諾切特不共戴天的左派人士都無法否認；你也可以恨他，他手上沾滿了智利人民的鮮血，他的一舉一動，甚至對他的任何評價都會引起智利社會的巨大對立。這就是皮諾切特，一個謎一樣的皮諾切特。

獨裁者還是改革設計師？

皮諾切特于1915年11月25日出生在智利中部港口城市瓦爾帕萊索。從小性格倔強，自信。中學畢業后堅持報考三次，才如愿以償地考入軍事學院。21歲時以優異成績畢業于貝爾納多·奧希金斯軍事學校，后來進入智利高等軍事學院任教，專門教授火炮學和軍事地理，不久被任命為智利軍事學院助理院長。此后仕途一帆風順，1966年獲上校軍銜，1968年成為少將，1971年出任首都警備司令，不久又被提拔為陸軍參謀長。1973年升為上將，其晉升速度之快，可見當時皮諾切特的才干和能力。1973年8月又被當時的民選總統阿連德提升為陸軍司令，掌握了智利三軍實權。此時，阿連德的激進社會主義政策導致社會矛盾加劇，在美國的背后支持下，1973年9月11日，皮諾切特悍然發動了震驚世界的軍事政變。阿連德死于戰火中的總統府，智利在血色恐怖中開始了皮諾切特時代。

皮諾切特統治的17年是智利歷史上最黑暗的恐怖時期。他解散國會，實行宵禁，公開鎮壓左派和愛國人士；軍隊和警察經常隨意入戶抓人、綁架、嚴刑拷打，肆意殺人。其間，在智利有4000多人被殺或失蹤，其中有智利人（4.1359萬人被捕，3197人失蹤或被害），也有大量外國人，主要是旅居智利的西班牙人和歐洲其他國家的公民，前后累計共有10萬多人因此而被迫流落他鄉。現任智利女總統巴切萊特的父親也是這一血腥鎮壓的受害者。其父親是空軍將軍，曾被阿連德總統任命為負責食品分配的官員，但在政變后被捕，關押期間遭受酷刑，最終迫害致死。皮諾切特的鎮壓和恐怖活動還超越國界。臭名昭著的“神鷹行動”，就是他在1974年伙同當時的巴西和阿根廷等南美軍政府共同策劃、實施的跨國鎮壓各自國內左派革命力量的行動。1976年智利秘密警察在皮諾切特的“首肯”下，手越伸越長，竟暗殺了流亡美國的智利前外交部長萊特列爾和他的美籍女秘書，引起美國強烈不滿。

但政治上恐怖獨裁并不能抹殺皮諾切特在智利經濟社會發展上的貢獻。皮諾切特并非搞經濟的行家里手，但他知人善任，組建了一個著名的經濟班子，走專家治國之路。他采納被稱為“芝加哥弟子”的經濟學家們的意見，在拉美第一個實行以促進出口和吸引投資為導向的自由市場經濟模式。在沒有議會、沒有工會、沒有反對派的情況下，皮諾切特的經濟改革一路暢通無阻，國家經濟開始復蘇。智利經濟在1975－1997年間一直保持在5%－7%的增長，失業率、貧困率都大大下降，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明顯提高，智利一舉成為拉美經濟發展最為穩定的國家，被譽為“智利經濟奇跡”。不管是在被稱為“拉美失去的10年”的上個世紀80年代（大部分拉美國家普遍陷入債務危機），還是步入90年代的經濟高速增長時期，智利經濟都保持穩定高速增長。即使是皮諾切特之后的文人政府，其執行的經濟政策也都是依照皮諾切特制定的發展模式，改動不大。因此智利的“保皮派”在呼吁全國人民支持皮諾切特時總不忘提醒大家：“能有智利的現在，皮諾切特功不可沒。”

蓋棺難定論

長期以來，皮諾切特一直是智利國內政治斗爭的“永久性”話題，在歷次大選、重要歷史紀念日中，這一話題都無法回避，民眾矛盾不時激化，嚴重影響社會穩定。皮諾切特在1998年徹底退休后，國內外就掀起一股“清算”皮諾切特的浪潮。就在皮諾切特90大壽前后，他又相繼被以侵犯人權、貪污逃稅等罪名起訴。即使魂歸九泉，恐也難將安息。

事實上，如何評價皮諾切特的歷史是一件非常困難的嘗試。對智利政府和社會都是巨大的挑戰。從國家發展角度，其有功于社稷，但從人性的角度，其有罪于人民。也許只有時間才能真正評述這位一代強人的功過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