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人的止疼藥

足球屬于人民

2006年多哈亞運會足球比賽再次成為凝聚伊拉克人心靈的橋梁，當伊拉克隊在比賽中戰勝烏茲別克斯坦隊之后，一位外國記者如此描繪劫后余生的巴格達：“在這座也許是地球上最危險的城市中，只有伊拉克國家足球隊能夠讓混亂停止下來，在120分鐘里，城市居民坐下來全神貫注于電視轉播，巴格達在那一時刻陶醉在他們的足球氛圍中。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就連勢同水火的遜尼派和什葉派教徒也全都涌進了咖啡館。

在這場亞運會足球1／4決賽開始后不久，伊拉克隊首先得分，但烏茲別克人馬上還以顏色，比賽被拖入加時賽，這時遠在巴格達的伊拉克人捐棄派別的前嫌，紛紛安靜下來，盯住了那只滾動的足球。加時賽第4分鐘，伊拉克隊終于打進反敗為勝的一球，巴格達的情緒頓時進發出來，慶祝勝利的歡呼聲響徹在伊拉克上空。一位敏感的攝影記者甚至拍下了一位伊拉克警察朝天開槍，慶祝球隊勝利的鏡頭。

伊拉克與卡塔爾的足球決賽更是牽動了所有伊拉克人的心，就連塔拉巴尼總統都特意變更了工作日程，以便觀看這場激動人心的比賽。當決賽輸給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東道主之后，巴格達立即變得死一般沉寂。但是，伊拉克總理仍然發表聲明說：“我向所有支持伊拉克隊球員的伊拉克人表示祝賀，是他們努力提高了伊拉克在國際體育賽事中的地位。”

巴格達人拉扎克·侯賽因說：“只有足球能給戰亂后的人民帶來歡樂，我們此時會忘記一切分歧，甚至宗教信仰。”其實，伊拉克隊自己恰好就是這種消除分歧的最佳典型。在參加亞運會的伊拉克足球隊中，有14名運動員為什葉派，4名運動員為遜尼派，1名庫爾德人，而國家隊教練為遜尼派，助理教練則是個基督徒。球星尤尼斯·馬哈茂德是遜尼派，他說：“球隊的每一個人都是朋友，我們僅僅在為伊拉克人民踢球。”

2004年雅典奧運會，伊拉克隊進入四強；2006亞運會，懷揣夢想的他們差點染指金牌，在此之前，這些球員只在一起集訓了15天。如果對比伊拉克國內糟糕的足球環境，他們的足球能取得如此成績實屬不易，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伊拉克人對足球的忠誠和熱愛。

惡劣的足球環境

伊拉克本是亞洲足球的一塊綠洲，這里有不少的天才球員，比如賽義德(上世紀伊拉克最佳球員、現足協主席)和拉頓(1986年伊拉克國家隊隊長、現足協副主席)。戰前，沒有人不說伊拉克是一支強隊，他們是名副其實的“亞洲的巴西隊”，但戰爭摧毀了一切，先是兩伊戰爭，接著又是和科威特、美國打仗，足球基礎完全毀在了薩達姆手里。

2005年，伊拉克人開始啟動戰后的足球聯賽，但進行得相當困難，原因就是沒有錢，俱樂部和球員沒有任何收入。伊拉克國內唯一能用的球場是巴格達人民體育場，其他的球場都是菜地，以前的聯賽能上座四、五萬人，現在看球的不足千人，他們生怕球場里發生爆炸。

沒有錢是次要的，最恐怖的事是，伊拉克人每天都要在提心吊膽中度日。由于伊拉克局勢動蕩，球員出門訓練都惶惶不安，生怕被暴徒劫持，或者自己乘坐的車輛發生爆炸。國家隊前主教練薩爾曼說，“我每周都要召集國內的球員集訓一次，但每次出門，我都要向自己的家人作一次臨終告別，也許就一去不復返了。”

最近幾年，伊拉克內亂不止，足球環境更加惡劣。足球界人士遭到綁架的情形與過去幾年巴西、阿根廷足球明星的親屬遭到綁架不同，在南美綁架者一般不殺人越貨，過一段時間就將人質釋放，而伊拉克遭到綁架的足球界人士幾乎沒有被釋放過，不是長期關押就是殺人滅口。除了足球明星和官員，足球裁判也不能幸免于難，一位國際裁判在離開辦公地點之后被綁架，匪徒要他的親屬用20萬美元來贖人，否則就“撕票”。

伊拉克足壇最大的浩劫是號稱“伊拉克總教練”的足球元老阿姆巴巴遭到打劫。阿姆巴巴曾率領伊拉克國家隊獲得1982年印度亞運會冠軍，以及1979年、1982年和1984年海灣杯的冠軍，是伊拉克體育界資格最老的功勛教練。當時是深夜11點多鐘，一群蒙面武裝分子沖進了阿姆巴巴的家中，把73歲高齡的老人五花大綁起來，然后逼迫他說出藏錢的地方。這伙歹徒索要的錢，是身患糖尿病，眼睛幾近失明的阿姆巴巴的“救命錢”。前不久，他剛剛得到來自社會各界的一筆捐贈，以供他去海外治病，沒想到幾天后，這伙喪心病狂的匪徒聞風而來。

當然，伊拉克糟糕的足球環境遠不止綁架勒索這么簡單。無論是在薩達姆統治期間，還是在“暴君”倒臺后，伊拉克教練總是大聲疾呼，要求當權者和各種派別的領導人不要過多地干涉國家隊的訓練和比賽，給國家隊以生存空間。

60歲的薩爾曼教練辭職時說：“對我發出威脅不是因為伊拉克足球隊表現不佳或者我的工作出現失誤，而是因為我與伊拉克體育聯合會的關系，我要為各派體育官員之間的敵對付出代價。”如果薩爾曼繼續擔任教練，他本人和親屬的生命安全將受到威脅，這次是薩爾曼第二次受到威脅。第一次向薩爾曼發出威脅的是什葉派，第二次發出威脅的是遜尼派。就在薩爾曼受到威脅的同時，他的助理教練拉希姆·哈米德也受到威脅。當生命和足球被同時擺放在天平上稱量的時候，辭職也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足球夢想薪火相傳

伊拉克足球的形象代言人是阿姆巴巴，他有“阿拉伯貝利”的美譽。一直以來，喜歡足球的孩子把他視為最忠誠的足球代表。薩達姆時代，阿姆巴巴沒有屈從于權貴的淫威，不管誰當政，他的心都屬于伊拉克足球。

江山代有才人出，23歲的馬哈茂德成為現在伊拉克足球的新勢力，他是西亞身價最高的足球前鋒。18歲進入國家隊，成為最年輕的“國腳”，20歲當選亞洲最佳青年足球運動員。在為伊拉克隊效力的30場比賽中，馬哈茂德打入了18個進球。作為隊中的中流砥柱，他說“我們的球隊蔑視國內惡劣的足球環境，因此我們更加懂得，我們的每一次勝利都會給伊拉克人民帶來歡樂和微笑。”

盡管受到戰爭蹂躪的巴格達像個大垃圾場一樣，但足球帶給他們的勝利讓孩子們喜歡上了這項運動。在滿是灰塵的足球場上，10歲的侯賽因·賈巴爾與另外120個男孩正肆意地踢著足球，在他們周圍，每天都會發生死亡和毀滅，但這些孩子的足球夢想卻從未模糊過，他們要成為伊拉克國家隊的足球明星，為伊拉克人踢球。

巴格達的足球訓練學校建立于2006年4月，艾爾·卡拉達街道上的父母希望在充滿綁架和爆炸的街頭給孩子們留下一塊足球凈土。在這里，孩子們不用交費，足球和其他裝備也都來自慈善機構。足球學校9人組織委員會成員法德爾說：“只有足球學校能給這些從戰爭中走出的孩子帶來希望，他們需要體育活動來展現他們的天性。”

足球學校的孩子從5歲到13歲不等，他們中有人打著赤腳，在教練的引導下認真訓練。9歲的阿穆爾道出了這些孩子的心聲，“我希望我長大之后成為羅伯特·卡洛斯那樣的球員。”不過，阿穆爾身上卻穿著尤文圖斯隊的球衫，對此，阿穆爾振振有辭地解釋說：“我喜歡意大利的足球俱樂部，但我認為只有羅伯特·卡洛斯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足球運動員。”

此時，在這些孩子的頭頂上，美軍直升飛機正不斷盤旋著。

責編 馬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