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1年“9·11”以來,美國對華政策進行了重大調整。布什政府對華政策的調整主要體現在對中美關系的定位,美國對臺政策以及對中國在國際體系中作用的認識等方面。
從戰略競爭對手到復雜的中美關系
布什政府執政初期把美中關系定位為戰略競爭對手的關系。但在“9·11”事件后,布什政府及時調整了對華政策。布什總統在“9·11”事件后缺席了許多活動,但他還是來上海出席APEC峰會,與江澤民主席進行會晤,并提出了愿意致力于建立中美“建設性的合作關系”。2002年2月,他又來中國訪問,而且訪問之日正好是30年前尼克松總統訪華打開中美關系大門的日子。同年,江澤民主席也應邀訪問美國,中美之間的首腦外交和高層接觸出現頻繁化的趨勢,合作層面大大加強,這在中美關系史上是非常少見的。正是由于中美關系的這一系列互動,鮑威爾在2003年的時候稱中美關系正處在歷史上的最好時期。到2005年,布什總統對中美關系作了新的定位。他承認中美關系存在分歧,把這種關系稱之為非常復雜的雙邊關系,并表示要致力于發展這種友好關系。
布什政府對美中關系的定位調整有其深刻的原因。首先,把美中關系定位為戰略競爭對手的關系不符合美國利益。當今世界大國之間雖然存在著分歧,但如果把這種分歧人為地夸大,甚至發展成一種對抗的關系,既不符合和平與發展的潮流,也損害美國的國家利益。其次,是美國反恐戰爭的需要。第三,中國的和平發展戰略使美國認識到,中國不愿與美國為敵,中國的發展不會威脅到美國的根本利益。
布什政府的積極態度使中美關系更加成熟。這種成熟的關系表現在兩國關系越來越機制化。首先是,首腦會晤機制化。從2001年布什總統入主白宮以來,中美首腦已多次會晤,或進行正式訪問,或利用國際會議場合進行會晤,就所有關心的問題坦率地、開誠布公地進行討論,為兩國關系繼續向前發展不斷注入動力。其次是,兩國高級官員之間的會晤日益經?;?。就連對華態度極其強硬的切尼、拉姆斯菲爾德在2004年和2005年先后也對中國進行了訪問。其三是,建立了兩國的戰略對話機制。這個機制已經由戴秉國與佐利克的部長級對話模式提升到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吳儀與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的戰略經濟對話模式。2006年12月14-15日保爾森率領的美國七個部長和美聯儲主席伯南克與吳儀副總理及中國十多位部長之間的戰略經濟對話,在中美關系史上是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其四是,兩國之間經常舉行各種聯委會,如科技合作聯委會、經濟聯委會、商貿聯委會等。最后是,兩國各個方面的合作機制,如教育、科研、環保、減災等等。機制化就是法制化,它使兩國關系建立在相對穩定的基礎上,不會因為某些意外事件,或人士變動(如美國選舉所產生的政府換屆)而發生大的震蕩。
從“竭盡全力保衛臺灣”到反對臺獨
2001年4月下旬,布什總統在ABC電視臺的《早安,美國》節目中對記者說,美國將會“竭盡全力地保衛臺灣”。他的這一表態被美國學者認為是給了陳水扁一張空白支票,而這張空白支票要用美國人的鮮血來填寫。9·11事件后,美臺軍事關系并未因美國反恐戰爭而有所收縮,而是開始朝公開、高層和機制化的方向發展,從而縱容了陳水扁的臺獨行為。
從2002年8月陳水扁提出的“一邊一國”論開始,布什總統認識到陳水扁的臺獨行為給美國反恐戰爭及美國安全帶來的危害性。2003年12月9日布什總統明確表態反對臺灣單方面改變現狀,這是布什政府對臺灣政策的又一次調整。從那時以來,布什政府就轉向維護臺海地區的現狀,反對臺獨。2004年4月美國負責東亞和太平洋事務的助理國務卿詹姆斯·凱利在眾議院國際關系委員會臺灣問題聽證會上說,如果臺灣把大陸對臺獨動武認為只是虛聲恫嚇,那是不負責任的;他警告臺灣要尊重美國的安全利益,不要把美國拖入與大陸的戰爭中去;他還告訴臺灣,美國支持臺灣的民主,但不要把這種支持解釋為是支持臺獨的一張空白支票。此后,中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了《反分裂國家法》,使布什政府更進一步認識到中國反對臺獨的意志與決心,于是與中國開始聯手遏制臺獨。
在2006年4月胡錦濤主席與布什的會晤中,布什再次表示,美國堅持一個中國的政策,美國在臺灣問題上的立場沒有變化,在反對單方面改變現狀方面,美國會直言不諱;不希望看到臺灣當局單方面改變現狀的行動損害中美關系。臺灣9、10月的倒扁行動,使陳水扁陷入一種極其尷尬的地步,為了解困,他在9月24日又提出要修憲,甚至提出把目前的中華民國憲法凍結起來,制訂實施“第二共和憲法”。然而,就在陳水扁作出憲改講話的第二天,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就表示,美國不支持臺灣獨立,美國非常嚴肅地看待陳水扁一再重申的“四不一沒有”保證,認為能否履行承諾,是對陳水扁領導能力的試金石。
從中國威脅論到利益相關者
“9·11”事件后,美國對中國在國際體系中的作用也有個認識轉變的過程,即從將中國定為對美國構成潛在挑戰到希望中國成為國際體系中負責任的利益相關者。
美國學界與政界經常會出現“中國威脅論”的話題,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出于惡意的話,那也表明美國對中國的猜疑仍然很深。這種猜疑主要表現在,中國發展了,是不是要把美國勢力趕出東亞,是否會在東亞乃至全球與美國爭奪霸主地位。如在2005年,《大西洋月刊》6月號發表新保守派羅伯特·卡普蘭的文章,認為崛起的中國將成為美國首要的軍事威脅,因此建議美國遏制中國的崛起。在美國官方,從中情局長戈斯去年2月在國會作證時直截了當的“中國威脅論”,到6月上旬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在亞洲安全會議上對中國軍事現代化的過分渲染,都反映出美國高層對中國崛起的高度不安。2006年2月發布的美國國防部的《四年防務評估報告》把中國作為“最具有與美國進行軍事競爭的潛力的國家”,認為中國最有可能把破壞性技術用于戰場,使美軍喪失傳統的軍事優勢。
隨著中國在地區和國際事務中影響力的不斷增加,地區和全球的問題會在中美關系中占據越來越大的分量。中美兩國在維護地區和全球的和平和穩定方面有共同利益,這種利益是在不斷增進,而不是削弱。美國也開始意識到這一點,因而更愿意加強與中國的合作,希望中國比過去更多地承擔責任。美國前副國務卿佐利克于2005年9月21日在美中關系全國委員會的演講《中國往何處去:從成員到責任》中提出了“負責任的利益相關者”概念,其潛臺詞是,美國承認中國是一個日益重要的大國,對維護國際體系的穩定負有責任,這對中美雙方都有利。在美國看來,東亞地區有許多不確定的因素——朝鮮核問題的解決步履維艱,中日關系、日韓關系的急劇降溫使地區形勢蒙上陰影。因此,美國更需要加強與中國的合作,希望中國在解決朝核問題方面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美國這種建設性態度,已經得到了布什的支持,新任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近期提出美國需要用“世世代代”的戰略眼光看待中美關系。這表明,在美國對華政策決策中,接觸派已經占了上風。
美國對中國的疑慮不會在短期內消失,但美國現在更注重中國在國際體系中起一個負責任大國的作用,因此,在對華政策方面更注意加強兩國之間的交往與溝通,減少對抗的層面。事實上,布什總統所說的復雜的雙邊關系是美國制訂對華政策的基礎。這種復雜性表現在,現在在兩國關系的方方面面,很難說某一方面是純粹的合作,某一方面是純粹的分歧。常常是合作與分歧共存,但合作顯然大于分歧。兩國和則兩利,斗則兩傷;不是雙贏,就是雙輸。而事實證明,兩國關系是完全有可能做到互利雙贏的。
相關鏈接:
①儲昭根:《美國:保守主義式微?》,《南風窗》半月刊2006.12上。
②孫建杭:《當前美國對華戰略思維的新變化》,《理論動態》(中共中央黨校主辦)第1723期(2006.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