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走上民意舞臺的網絡紅人帶來了一場全民狂歡
長期以來,中國都是一個缺少民間表達的國度,等級森嚴的社會結構從來沒有開放出讓足夠多的人參與進來的對話空間,而對于一項不利于自己的制度安排,民眾也很難公開表達自己的訴求。后來,我們有了網絡,一改傳統媒體中以精英人物為主角的局面,我們得以更多地發出來自底層的聲音,網絡成為了民意的出口。再后來,我們發現網絡不僅是一個傳播信息的媒介,更是一個可以讓全社會參與進來的娛樂大舞臺。

2006這一年,我們迎來了一個個走上舞臺的網絡紅人:從年初有象征“打破文化權威”的胡戈,有“對應試教育斜眼睥睨”的“百變小胖”,有要“勾引孔子”的“國學辣妹”,有三個月內點擊過千萬的草根博客“極地陽光”,有遭遇江湖追殺令的“虐貓事件”女主角,直到年底有公布性錄像帶、“揭露影視圈”潛規則的張鈺……他們給我們帶來了一場似乎毫無代價的全民狂歡。
狂歡的空氣中夾帶著許多能夠彈動我們心弦的關鍵詞:“惡搞”文化權威、娛樂民主化、“重振國學”、網絡道德法庭……我們通過對這些網絡紅人的詮釋與過度詮釋,借機表達我們內心的不滿和渴求。盡管我們每天依然要擠公車、偶爾還遭遇扒手、還要為一日三餐的食品安全以及小孩的應試教育而憂心忡忡,但網絡紅人們卻在提醒我們“麻雀一朝變鳳凰”的可能,以及另外一個充滿懸念、娛樂和性的網絡世界。
是的,我們需要娛樂。我們已經對“苦大仇深”失去耐心,娛樂絕對是一個政治正確的事情。但當我們坐在電腦前捧腹大笑之余,是否能夠抽出一點時間想象以下這些顯然更為沉重的話題:
在我們尋求娛樂的時候,網絡是否可能成為暴力而對當事人的生活造成負面影響。事實上,“陳易事件”中形成的網絡輿論,最終改變了陳易母親之生死。詩人趙麗華或者不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但在經過一陣全民參與的惡搞之后,她已經辭去了《詩選刊》的職務,表示不再寫詩。謾罵、仇視和非理性話語正在網絡上泛濫。讓人擔心,一個缺乏自我監控的言論,將可能導致更強力的外在監控。
對于一般網民來說,網絡紅人創造的娛樂價值似乎不需花費分文,但事實上,娛樂從來不是有效的利益表達。網絡本來可能成為意見論辯的平臺,促成民眾學習對于公共事務發言和商議,并在此基礎上形成決策的民主化。對于一個處在轉型期的社會來說,這顯然更為關鍵。
我們或者還應該注意到,這些娛樂紅人的背后,蘊含著多么巨大的商業利益驅動。張鈺的兩段性交易視頻出現在優酷網之后,這個剛滿5個月的網站瀏覽量增加了10倍,并且在一個月后拿到了一筆1200萬元的風險投資;從2006年3月在新浪開博客開始,極地陽光Acosta的博客點擊率已經攀升到3700多萬,這一切又都可以換算成為網站的盈利能力。另外,網絡推手這個行業正悄然興起,更多人將以調動網民的興奮神經與荷爾蒙為生計。
我們或許不能苛責,商業力量對于民意可能帶來的扭曲,追逐利潤和效率從來都是商業的使命。但作為一個社會主體,我們不妨反思,這場以草根面貌出現的網絡造星運動,究竟是民意的釋放,或是商業力量塑造甚至政策放任的結果?在多大程度上,這場眾聲的喧嘩具有民主萌芽的味道,或者僅僅是一場多方力量的合謀?
如同學者尹鴻所說的,網絡遠遠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民主,“很多時候其實是各種商業動機,甚至是暴力動機或無意識動機的結果。” 只有當我們的民意有了越來越清醒、理性的自我意識,才可能與各種各樣的干擾抗衡,避免網絡民意成為某些部門、某些企業或者某些人手中任意捏弄的橡皮泥。
是利用網絡進行民意的啟迪,形塑更理性的民間輿論;還是沉迷于狂歡之中,在一個個網絡紅人的娛樂和刺激下退化為“鼠標土豆”,這是擺在我們每個人面前的選擇。而我們要說的是:“網絡只是個工具,而人才是目的本身。”
基于此,這個具有年度符號的胡#8226;鈺#8226;COM成為本刊2006年的年度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