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西北

如 果

如果——靜止

那么且讓我繼續保存一絲僥幸

如果孤單注定已至

那么且讓我繼續形單只影

一旦離去，我們將無法再次看到她們的背影

雪花敲打完最后一個節拍

大地必將暴露出了枯澀孤寂的原形

大雪里虛掩的門

那么選擇，就是今天直逼骨髓和內心的痛

如果是，慌亂離去的足跡

那么，在大火里死去的將是誰的靈魂

西出陽關

在你猶豫的剎那

她已經遠去了

風沙中的馬隊

在歷史的深處若隱若現

樓蘭河干枯的十指

盤緊了這片祖先的土地

姑娘啊，你那亙古未消的淚痕

構成我今生一世的困惑

野狼和狐貍們奔突在濕地

密密麻麻的灌木從里

群起群飛的鳥

更像是一個讓我們唏噓不已

傷感千年的舊夢

夢中的敦煌

恰如我千年前走失的愛人

經過幾百上千次歲月的輪回

才能換取今生

遠隔風沙對你的遙望

我看到那些死去的人馬

尸骨凌亂

不死的是他們堅貞的靈魂

和妻子們縫進衣腳

閃閃的淚痕

佛和經書深藏在洞里

而干凈的靈魂在大風中

孤單和不屈的靈魂

它們是一面面迎風的旗子

故鄉的槐

我看到四月，翹著小尾巴

溜過鄰家破舊的門檻

穿著碎花的小背心

春天即將遠離我們而去

漫山遍野的白啊

趕路的人和路一起，隱入大雪的深處

一同消失的還有那些童年的歲月

稀疏的記憶如同密林里陽光的斑點

你看那些槐花

那些嫁給春天的女子

如果明天，歲月依舊

她們漸行漸遠的身影

如同春和夏的距離

我們如此相近

卻又如此之遠

年夜

夜晚的燈次第打開

所有流浪的心都回家了

這些干凈的靈魂抱在一起

在這喧囂而寧靜的一刻

彼此溫暖、彼此呵護

夜晚的燈次第熄滅了

案上的香燭依然、紙灰尚未散去

那些早已遠去的親人

爺爺、奶奶、爺爺的爺爺、奶奶的奶奶

這些孤單的靈魂

如燭火照亮他們回家的路

大雪靜靜地落下

窗外寂靜無聲

這難得一次的相距

我們該叫它

開始，還是結束

我惦念的那些

那些田野里像高粱一樣健康的姑娘

門前的雜草、屋后生銹的鋤頭

父親像秋天一樣單薄的身體

母親在灶房里被柴火熏出的老淚。

那些稗子和麥苗一樣高、一樣齊整的春天

漫山的梨花、桃花、杏花、野菊花

牛羊不問寒暑，穿透時空的哞叫

細細的河水，繞著山角悄悄走過

冬的簡單和秋的繁雜

春的溫暖和夏的深沉

渭北高原那貧瘠而充滿生機的土地

先人們的故事含混不清

那些遙遠的已逝的歲月

在遙遠的南方，我吃力地回望

一張蒙了細塵的舊照片

仿佛深深沉浸于

一場甜蜜而又苦澀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