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價值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價值理論

摘要：資本主義是“要素”和“資本”本位的社會制度，因此，西方價值理論中的價值定義在“效用”之上，強調了商品的自然屬性，其分配制度凸現了“按要素分配”的經濟主張；社會主義是“社會”和“勞動”本位的社會制度，因此，社會主義價值理論中的價值定義在“勞動”之上，強調商品的社會屬性，其分配制度凸現了“按勞分配”的經濟主張。目前中國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從這一具體國情出發，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的價值理論應該是一個系統化的理論體系。本文初次嘗試創建“系統價值論”，希望能夠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關鍵詞：價值理論； 自然價值； 社會價值； 二重性； 系統價值論

中圖分類號：D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5-0056-03

從廣義上講，價值是一個內涵十分豐富#65380;外延極其廣大#65380;且容易產生歧義的概念。由于學科不同，每門學科對價值的規定也不盡相同。就經濟學而言，如何確定價值的內涵和外延，顯得十分重要，這不僅決定著價值理論的構建，而且也影響著價值理論的解釋能力和普適范圍。

一、價值概念的應有內涵

1. 價值在學理上的應有內涵。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和西方價值理論之所以存在分歧，關鍵在論戰的雙方對價值內涵的理解不同，之所以產生這種分歧，根源在于雙方對資本主義私有制的認識迥然不同。正如一位學者所說：“馬克思理論中所討論的‘價值’并不是西方經濟學所要研究的‘價值’；而西方經濟學中所說的‘價值’含義也絕對不是馬克思意義上的‘價值’，這樣，在不同的價值定義基礎上討論價值的源泉，顯然不可能形成一個統一的價值理論。”[1]其實，價值最初就是指物品的有用性，但是，隨著商品的出現，人們發現物品還能用來交換，從而出現了交換價值一詞，由于供需變化無常，導致價格忽高忽低，然而，價格的變化總是圍繞一個“中心”上下波動，人們將這個中心稱之為“自然價格”或價值，這樣，價值就作為價格圍繞其產生波動的中心而確定下來。經濟學之所以研究價值，就是要揭示價格運動的規律即價值規律，這是價值的原始定義。然而，圍繞價值的決定基礎，經濟學發生了嚴重分歧。馬克思認為決定價值的基礎是勞動，西方學者認為是效用。由于理論范式存在差異，兩種價值理論的出發點和切入點也不盡相同，因此，其結論自然存在分歧。在兩種價值理論紛爭過程中，他們分別在各自的理論范式中都表現出了強大的生命力。

筆者以為，研究價值就是回答價格為什么會有一個波動的中心，而定義價值則必須從是商品內在的共同屬性來反映。由于商品的共同屬性有很多，因此，價值的決定基礎也不可能只有一個。從大的方面看，商品價值的屬性至少有兩個：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商品的自然屬性就是有用性；商品的社會屬性就是勞動性，這兩個屬性是平行的，沒有孰輕孰重之分。作為一般的商品，既是一個有用品，又是一個勞動品；既是自然的產物，又是社會的反映，因此，商品價值具有“二重”屬性。人們不應將二者分割開來去討論商品的價值，就好像紙的兩面一樣，離開任何一面；另一面將不復存在。馬克思舍棄商品的有用性，將勞動作為商品價值的決定基礎是值得關注的。不能因為商品的有用性無法確定或商品的有用性只是一個自然因素，就否定了它作為價值的決定基礎。同樣，筆者也不贊同西方經濟學家舍棄商品的勞動性，只強調商品的有用性并以此作為商品價值的決定基礎。其實，從商品交換和價值分配的本質看，價值的確也體現著人與人之間的經濟關系，而不僅僅是人與物之間的關系。

筆者認為，商品價值及其屬性必須從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兩個維度去分析，更進一步說，就是可以從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兩個維度去分析。描述商品自然屬性是生產力方面的問題，它反映一個經濟體在一定時間內為社會提供了多少有用品；描述商品的社會屬性是生產關系方面的問題，它反映了一個社會在一定時間內為社會提供了多少勞動品。這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我們不能為了堅持勞動價值論就片面強調商品的勞動性，而忽視商品的有用性，也不能為了彌補勞動價值論的不足就照搬西方價值理論，片面強調商品的有用性，而忽視了商品的勞動性。

2. 價值在現實中的應有內涵。對于沒有接受過專業教育的普通公眾而言，他們認為，價值就是商品的有用性，沒有用的商品或物品是沒有價值的。例如，荒地#65380;樹木#65380;證券和股票等商品，沒有多少勞動，但老百姓認為它的價值卻很大。我們不能漠視普通公眾對價值的理解，作為經濟學基礎理論，價值概念是“陽春白雪”，同樣，它更應該是普通公眾容易理解的“下里巴人”。況且，所有有效勞動品都是有用品，但一些有用品卻未必是勞動品。因此，從不失一般性的角度講，將商品價值規定在商品的自然屬性即有用性上更符合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市場經濟的現實，否則將很難解釋經濟生活的現實。至于作為勞動品的商品的社會屬性只是在分析社會的生產關系的時候才能用到。

這樣規定價值有以下幾個好處：一是價值量的大小和SNA核算體系下的GDP的統計是吻合的，而由勞動決定的價值，不但難以統計，而且也和GDP統計的價值是不一致的；二是老百姓比較好理解，避免了經濟學家和老百姓對價值理解的偏差；三是能夠有效地指導一個經濟體更好地發展生產力，而不僅僅是用價值理論探尋社會生產關系到底怎樣；四是將價值的生產和價值的分配聯系在一起。當然，這樣規定價值絲毫沒有降低勞動價值論的地位，相反，這樣做是把勞動價值論回歸到它應該具有的位置上。事實上，勞動價值論是描述商品社會屬性的關于生產關系的價值論，而非描述商品自然屬性的關于生產力的價值論，強行將勞動價值論塞進生產力領域并用其解釋經濟現實尤其是生產力領域的問題是一種理論異化和扭曲。同樣，西方價值理論是描述商品自然屬性的關于生產力的價值論，而非描述商品社會屬性的關于生產關系的價值論，強行將西方價值理論塞進生產關系領域并用其解釋經濟現實尤其是生產關系領域的問題是一種文不對題的做法。

總之，社會主義價值理論是自然價值和社會價值的統一，是關于商品價值的自然價值和社會價值“二重”價值理論，只不過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商品價值的自然屬性更能夠解釋生產力發展的現實。

二、社會主義價值理論的應有之義

在社會主義革命時期，勞動價值論無疑為無產階級提供了強大的思想武器，但是，在社會主義進入建設時期，尤其是針對我國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偉大實踐，勞動價值論的確難以解釋一些經濟現實，而西方價值理論在某些方面卻能夠更好地解釋這些現象。正如北大教授宴智杰的觀點：“由于歷史條件和認識的限制，最終建立于19世紀60年代的勞動價值論不可避免地帶有兩個明顯的缺失，一是同發展市場經濟條件下社會生產力的要求相脫節，二是同市場機制運行規律相脫節。”[2]同時，宴智杰教授認為：“商品價值實際上就是商品的使用價值”。“生產要素價值論是對生產力發展的基本條件和動力的科學概括，它反映了社會生產力的基本趨勢和要求。”[3]這一觀點準確地說明了勞動價值論對使用價值和生產力的忽視，宴教授的新意在于：公開承認價值的涵義中有使用價值(自然價值)的地位。宴教授在人們都抬高商品的社會價值的時候，只有他提倡應該給予自然價值應有的理論地位，這是難能可貴的。然而，這一理性思考馬上招致大多數學者的批駁，甚至發展到人身攻擊。當然，筆者無意貶低勞動價值論的理論地位，相反，勞動價值論仍然是正確的，但這種正確性只有從商品的社會屬性去理解時才是正確的。說透了，勞動價值論是關于商品的“社會價值論”，要素價值論是關于商品的“自然價值論”，沒有誰對誰錯之分，只有研究角度不同而已。

問題的關鍵在于，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們是信奉“自然價值論”因而信奉要素價值論呢，還是信奉“社會價值論”因而信奉勞動價值論呢?更進一步說，商品的價值到底是定義在物品有用性的基礎上呢，還是定義在勞動的基礎上。筆者以為，這一問題應該一分為二地去看待，如果談到生產力的發展或國民財富的增長，價值就是自然價值，從而價值就是商品的“有用性”，并承認“自然價值論”因而“要素價值論”的合理性；如果談到生產關系尤其是經濟關系時，價值就是社會價值，從而價值就是“凝結在商品中的勞動”，并承認勞動價值論。上述觀點看似矛盾，實質上是既矛盾又統一的。它的矛盾性是因研究者的角度不同而產生的，它的統一性表現在：不論是自然價值論(要素價值論)或者是社會價值論(勞動價值論)，都是對商品屬性的客觀反映。

當然，就實際經濟生活尤其是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而言，應該注意到，GDP的統計數據實際上是國民財富因而是商品自然價值的總計，人們常說的價值大小實質上就是商品有用性即自然價值的大小。社會分配實際上是對自然價值即財富的分配，而不是對社會價值或勞動價值論中的價值的分配。從這一點講，自然價值論或要素價值論應該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處于第一位置的價值理論(社會發展階段不同，第一位價值的規定性也不一樣)，作為社會價值論或勞動價值論是第二位置的價值理論，二者都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所需要的價值理論。正如宴教授的觀點：“如果認為商品價值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是將處于第二位的關系提到了首位，而將第一位的關系從商品價值概念中排除掉了。我認為這是傳統勞動價值論同發展生產力要求不相適應的原因之一。”[4]

將第一位價值定義在有用性上，有以下幾個好處：首先，將價值的生產和價值的分配結合在一起。許多學者認為：價值的生產和價值的分配沒有必然的聯系，比如，有些學者在論證“按要素分配”的合理性時，強調“按要素分配”就是按照要素的所有權分配，這種觀點是值得懷疑的。實際上，“按要素分配”的合法性并不是要素的所有權，而是要素在自然價值的生產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從而才有對自然價值進行分配的天然合法性。因此，筆者以為，從經濟倫理或經濟哲學角度看，價值的生產必然和價值的分配聯系在一起。誰生產價值，誰對價值生產做出了貢獻，誰就有權分配價值，一個對價值生產沒有貢獻但卻參與價值分配的人必然是一個食利者，必然為市場經濟所不容(這里的價值就是本文的自然價值，而不是勞動價值論中的價值)。其次，它容易被人們理解和接受。眾所周知，勞動價值論認為：價值與勞動生產率成反比，但大多數人不理解這個命題，其原因就在于勞動價值論中的價值是商品的社會價值，而普通公眾眼中的價值則是商品的自然價值即財富。因此，他們認為，勞動生產力率越高，價值量越大。這種“誤解”是必然的，但也可以避免，一個可行的辦法就是：規定自然價值的第一性和社會價值的第二性。這樣，發展經濟就是要不斷提高生產力水平，不斷提高經濟效率，創造更多的自然價值即財富。再次，它為我國大力發展經濟，提高生產力水平，奠定了理論基礎。因為只有承認要素創造價值，才可能合理配置稀缺資源，才可能提高經濟效率，才可能加快國民財富的增長。也只有這樣，才可能真正在學理上弄明白為什么中央要提出“促進各種創造財富的要素充分涌動”。

總之，價值是一個系統化的二重概念，價值理論也是二重價值概念下的二維理論，如果要將其統一在一起，我們不妨稱之為“系統價值論”。

三、要從兩個維度構建價值理論——系統價值論

勞動價值論和西方價值理論的理論張力都是有限的，不能肆意夸大它們的解釋功能。要彌補這一缺陷，需要建立一個系統化的價值概念和系統化的價值理論體系。

從理論上講，經濟學研究的是社會的生產方式，而生產方式系統包括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兩個子系統。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一直將生產關系作為研究對象，將生產力逐出了它的研究視野；西方經濟學則將生產力作為研究對象，甚少研究生產關系，這一差別成為勞動價值論和西方價值理論發生分野的根本所在。“價值理論之所以存在分歧或爭論，根源雖然在爭論雙方對‘私有經濟’合理性以及‘消滅私有制’的認識迥然不同上，但直接原因則在于論戰的雙方所給予的價值范疇的定義是不同的。”以前有人認為這種分野是雙方所持的階級立場不同，或者是雙方的理論范式和研究方法不同引起的，這只是一種表象。其實，在科學的范式中，規定一個概念無非是找一個邏輯的基點建構理論體系，至于這種規定是否合理，只有放在一個確定的理論體系中才有評價的意義。就像牛頓理論無法解釋量子世界的漲落，歐幾里德幾何無法解釋非歐幾何中的問題一樣。勞動價值論和西方經濟學中的價值規定性尚且不同，又怎么可以用其中的一個解釋另一個呢?筆者以為，經濟學既不是“見人不見物”的經濟學，也不是“見物不見人”的經濟學，而是“即見人又見物”的經濟學!因此，經濟學中既需要“屬人”的價值概念和價值理論，也需要“屬物”的價值概念和價值理論。即經濟學中的價值是一個概念體系，經濟學的價值理論也是一個理論體系。

之所以要建立一個價值概念體系，是因為任何單一的價值規定性都無法完整地揭示商品的多維現象和多元本質。筆者認為，經濟系統中各個子系統都有“權利”建立自己的價值概念，例如，勞動價值#65380;要素價值#65380;交換價值#65380;效用價值和環境價值，此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這一富含系統論思想的詩句啟示人們，全面揭示經濟學價值的內涵必須要有系統觀念。用系統觀念定義價值，就是要從商品這個整體出發，從不同角度和層面對商品價值的多元屬性予以揭示。但從基本層面看，規定價值和構建價值理論可以從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兩個維度去進行，以這兩個維度為基礎的價值理論，筆者稱之為“系統價值論”。

四、系統價值論的模型解釋

基于以上分析，筆者認為，單獨利用勞動價值論或西方價值理論很難解釋價值系統，必須構建新的價值理論模型——系統價值論。限于篇幅，筆者在此只給出系統價值論的“價值模型”，關于系統價值論的“價值理論模型”筆者將專文論述。

上圖所要說明的是：商品價值具有“二重”性：自然價值即“屬物”的價值反映的是人與物之間的關系，社會價值即“屬人”的價值反映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屬人”的價值反映社會生產關系狀況；“屬物”的價值反映社會生產力狀況。建立在自然價值基礎上的價值理論可稱之為“自然價值論”或“生產力價值論”(即要素價值論)，與此相對應的分配方式是遵從效率標準的按要素分配，建立在社會價值基礎上的價值理論可稱之為“社會價值論”或“生產關系價值論”(即勞動價值論)，與此相對應的分配方式是遵從公平標準的按勞分配。生產關系價值論解決的是公平問題。從人與人之間關系來研究價值理論，那么這個價值理論就是勞動價值論，它更多是用于研究經濟中的社會問題，這是勞動價值存在的根本原因，也是我們堅持勞動價值論的根本所在。但是，如果將商品的價值惟一地確定在商品的社會價值進而惟一地定義在勞動的基礎上，是缺乏說服力的，也與生產力發展的實際不相符合。同樣，也不能只將商品的價值規定在商品的自然價值進而惟一地定義在要素之上。正確的做法是，在研究財富或國民收入等生產力領域的問題時，商品的價值就是自然價值(馬克思的使用價值)，在研究分配或公平等生產關系等問題時，商品的價值就是社會價值(馬克思的價值)，這兩個價值概念是平等的#65380;同位的，但在勞動價值論中，價值即社會價值的地位高于使用價值即自然價值。在西方價值理論中，只有自然價值，根本就沒有社會價值這一說法。因此，勞動價值論和西方價值理論都是價值理論的一部分，而不是價值理論的全部。社會主義價值理論是兼容了社會價值和自然價值的價值理論，是從商品的自然價值和社會價值兩個維度考察商品價值的價值理論。

五、結束語

十六大報告指出：“放手讓一切勞動#65380;知識#65380;技術#65380;管理和資本的活力競相迸發，讓一切創造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并提出包括資本在內的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分配的原則。很明顯，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偉大實踐和政策創新遠遠走在了前面，而理論創新卻遲遲跟不上實踐的要求，并且在價值理論上陷入了曠日持久的爭論之中，這值得我們每個理論工作者認真思考。一位學者說：“我們希望不要糾纏在是否完全遵守馬克思的理論，也不要糾纏在是否接受西方的理論上，我們需要一個新的適合今后較長期經濟發展的價值理論，更需要一個能夠指導我國經濟實踐的經濟理論體系。接受人類所有先進的成果并加以發展才是我們應有的態度。”[5]

參考文獻：

[1]許成安.經濟學中價值理論分歧的實質與原因[J].經濟評論，2002，(1).

[2][3][4]宴智杰.經濟學價值理論新解[J].北京大學學報，2001，(6).

[5]劉駿民，李寶偉.勞動價值論與效用價值論的比較[J].南開經濟研究，2001，(5).

責任編輯 王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