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小摳,是出了名的摳,誰都別想吸他一支煙,喝他一杯酒。中原一帶,流傳個笑話,就是糟貶焦小摳的。說的是焦小摳家來了個挺粘板的親戚。親戚坐下來后,焦小摳拉著長音問:“還是不吸煙?”親戚一愣,忙說:“不吸,不吸!”其實,親戚是吸煙的,聽焦小摳這么問,哪還好意思說吸煙呢!
說話間,該吃晌午飯了,親戚還沒有走的意思。焦小摳皺上眉頭了,只聽他咳了兩聲,又拉了個長音:“還是不喝酒?”
親戚本來是想蹭一杯酒喝的,聽焦小摳這么問,只好連聲說:“不喝,不喝!酒是孬孫,越喝越暈!”
接下來,焦小摳又問:“還是吃過飯來的?”
親戚忙說:“當然是吃過飯來!都這時候了,誰還不吃飯!”親戚說完,抬起屁股,拍了拍,紅著臉走了。
親戚就這么走了,走到哪兒,都賣焦小摳的賴。親戚說,我離開他家時,專門拍了拍屁股,恐怕把他家的灰塵捎走了。他家的灰塵,那可是莊稼寶呢,掃到地里,多打糧食!
焦小摳的笑話,就這么傳開了。
笑話傳了好多地方,傳到了詹老大的耳朵里。詹老大,大眼銅頭鐵脖子,是個光吃不屙的主。詹老大決定去會會焦小摳。也就是拿定了主意,要吸焦小摳的煙,要喝焦小摳的酒,要吃焦小摳的飯。詹老大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物,先托人給焦小摳捎了話去:某月某日,登門拜訪。
這天,詹老大一大早就出發了,自己開著車,跑了三百多公里,半晌午時到了焦小摳家。為了能吸上煙、喝上酒、吃上飯,詹老大拉開了見面熟的架勢,一進門就高腔大嗓地寒暄:“老焦,忙著哪?”
焦小摳把一張笑臉迎了過來:“不忙,不忙!您坐,您坐!”說是不忙,手里卻扯過一個臟褲頭,當著詹老大的面說:“昨晚拉稀,屙了好幾泡!才買的新褲頭,洗都洗不出來了!”
詹老大說:“一個臟褲頭,還不扔了?!”
焦小摳說:“扔就扔了!”說是這么說,可并不舍得扔。只見他抄起一把剪子,把褲頭上的皮筋剜了出來。焦小摳沖詹老大笑笑:“皮筋還能用!”說完,把皮筋掖了起來,將褲頭丟到了門口:“留著擦皮鞋!”
詹老大注意到,做完這一切,焦小摳沒洗手。
焦小摳笑道:“來啦?”
詹老大答著:“來啦!”心里卻罵:真臊氣,一來就看見臟褲頭!
焦小摳摸出一支煙,舉在半空,拉著長腔說:“還是不吸煙?”
詹老大的腦子里還想著焦小摳沒洗手,注意力就不那么集中了。其實,他看見焦小摳手里舉著煙,他本能地伸出來了兩個手指頭,打算接煙。可他慢了半拍,焦小摳已經把煙卷叼到自己的嘴唇上了。
“不吸,不吸!”詹老大舉著兩個手指頭說:“戒了兩年了!”說完,他的臉色就變得很灰了。
“還是不喝酒?”焦小摳又拉了句長腔。
“不喝,不喝!酒是孬孫,越喝越暈!”詹老大已經亂了方寸,兩個手指頭變成了五個手指頭,連連擺手,連連搖頭。也不知怎么搞的,他忽然想起來笑話里有這么一句,張口就溜出來了。
焦小摳笑了起來。“還是吃過飯來的?”他又拉了句長腔。這句長腔,更加悠長,很像是唱出來的。
詹老大聽得很真切,又是原版笑話里的句子。詹老大忍不住笑了起來。焦小摳啊,你跟我裝糊涂!早飯,我肯定是吃過了,我沒吃的是午飯!也罷,你裝糊涂,我也裝糊涂。詹老大很隨便地張了張嘴,很隨便地“啊”了一聲。
“啊?吃過飯了?!你是說你吃過飯來的?也好,也好!”
“這時候了,誰還不吃飯?!”詹老大紅頭漲臉地站起了身子。
“那我就不留你吃飯了!”焦小摳說。
“我不是說過了嘛,啥時候了,誰還不吃過飯!”詹老大說著,人已走到了門外。
“那我就不遠送了啊!”焦小摳倚著門框說。
“留步,留步!”詹老大走出去幾步,還是耿耿于懷地回了回頭。這一回頭,正看見焦小摳彎下腰去,拾起了臟褲頭。果真,他用臟褲頭擦皮鞋了。擦完了皮鞋,他又把臟褲頭塞到一個紙箱里了。
“留著賣錢呢!”詹老大兀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