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叫做“雪下望月”,首先使人感受一種宏觀的氣魄和毛估心理追求的方向:雖然南有終南,東有藍巖,驪巒,北有天宮,畢竟并非近在咫尺,但是否,置身于它們所擁有的厚雪之下,便一下子把距離拉近了;而且抬頭望圓月,不禁心向往之,這就引起我們讀者心有同嗜,急于要看個究竟。如果題目是“月下望雪”,就既無眼前山雪層現錯出之逼視,也無身生又翅清空奔月之遐想了。
但是,且慢。作者如此擬題的原意并不是要在我們面前展示一幅缺少思想內涵、徒有雪、月、霜三光俱白的風景畫,而是自有投身太虛純潔之圣境,借以洗滌心靈之污穢的意圖。這樣,景物描寫與心理描寫的合而為一,便構成了文章的思基調與藝術特色。
因此,如何定位心理活動的起點,乃是文章立意高下和構思粗細的關鍵所在。而正是在這一點上,作者作了率真而深情的安排。
請看:他在感情上是多么喜歡大雪啊。在“玉花攪空,舞下散地”之日,便是他迫不及待,約友登高,“寫目放抱”之時。但是,理智突然告訴他:長安有一些人是因“多高”而對雪不屑一顧的,我怎么可以如此失檢而逆行呢?于是,只好走進禪房關門睡覺。——顯然,文章寫到這里,是一個懸而未決的矛盾。當然,他是為解決這個矛盾,而且是為朝著讓感情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讓新的認識去改變歸的認識這個方向去解決矛盾而設置的。所以,當雪光射來,便破門而出,恣視四方,管他什么緊箍咒!
但是,雖然雪還是那樣的雪,山還是那樣的山,蓋山之雪和蓋雪之山在滿月光輝普照下卻頓覺異趣叢生,靈感驟至。這時,南看終南,東望藍巖驪巒,北瞻皇宮,妙喻環生,仿佛信手拈來,實則于我心有戚戚焉,我將高馳而不顧。
不顧什么?不顧“與地相挨太不清高”的陳腐觀念。要做到哪一步才是真正的不顧?要做到“只有與天上人間的雪景融為一體,心靈得以純化,景物為之同化”,只有反過來以此為“高”而且值得“多”的時候,才是真正的不顧。——可以說,這是文章開關心理起點的高度和前兩段思路蓄勢的力度所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地決定著的,就看作者如何作出出人意料的藝術處理了。
在第三段,他雖然“足猶蹋寺地,身猶求世名”,但決心化知之為不知,于是,首先要還原為自然之子,心原來就是大自然所造作,今天必須在清光之中洗耳恭聽清塵埃,還它本來面目;不但心房如此,周身都要光潔明徹,通體透亮,簡直已經化身為雪了!其次要長翅騰飛,沖然神游,思想境界因仙人而凈化,求什么世俗功名,浩然之氣借靜象以勃發,怕哪里不得真性?因此,第三坦然回到現實生活,正視月光之白,雪光之白,外加清霜之白。其實,在我們讀者看來,遨游太空歸來,明白真正值得“多高”者為何物的作者的心也是白的,四者一時皆同,可謂心理活動和景物活色的和諧互動,完美結合。
張大文:復旦大學附中特級教師,華東師范大學兼職教授全國模范教師,國家“人民教師”獎章獲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