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如意

如意，是你嗎?

他的視線一直緊跟著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否該上前相認，還是遠遠地瞧著就好。

她坐在餐廳靠窗的一個角落，轉頭望向窗外。一頭黑緞似的長發散開垂落至肩，他只看到她的側臉。

正午的陽光透過雕花玻璃窗，細柔地勾劃出她臉部的輪廓。雖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他仍然可以想象得出。她微瞇的眼眸，配上嘴角的笑意，如何地引人遐思。

“你還不還給我?快點嘛!”她一臉著急地搖著他的手臂，想要奪回他抓在另一只手里的相片，又怕拉扯間把它弄破了，她又氣又急。他倒是把它捏得更緊了。

“快點拿來嘛!”她不由得頓腳嗔道。

“哈!看不出你小時竟然胖嘟嘟的，還是……沒穿衣的寫真照，等我拿去高價拍賣……”他還沒說完，她已慌得伸長手來搶。

他順勢向后一倒。她失去平衡，嘴里還直嚷著：“不要弄壞了我唯一的BB照……”就整個人撲到他懷里去了。

她的臉羞得通紅，想要掙扎起來，他卻把她抱得更緊了。

他嗅著她頭發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不禁心神蕩漾：“你是我唯一的……”

她含羞地轉過頭去。他只看見她一頭黑緞似的長發，如瀑布一瀉而下……

突然間，他發現她回過頭向他望來，帶著一臉的疑惑，是想起了什么，還是想不起什么。

15年，他們已經分手15年了。而今他海外歸來，舊地重逢，他再也忍不住了，拔腳就向她的座位走去。

他漸行漸近，胸中澎湃著對她的思念，還有更多的愧疚。

“如意。”他停在她面前。多年以來哽咽在喉嚨中的低喚終得以吐出。

她靜坐在位子上，一臉狐疑地抬頭望他……他急了，難道她不是如意?但是她的模樣一點也沒變……“如意，是我，我是蘇嚴。”他急道。

“哦。”她的神情釋然了，“是你。”她好像忽然想起來了。“可是我——”她還想說什么，他就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雙手，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我知道，這些年來，我的樣子變了很多。可是你，還是如以前那么美麗……”他激動地說，熱情地凝視她。她眉如畫，秀麗如昔一一是!這是他曾經擁有的如意。

她在他的眼光下，不自然地欠了欠身子，只是雙手還在他的掌心中。想要抽回又不敢。她悻悻地漲紅了臉，感覺到他發熱的掌心微微冒汗，搭著她的手背令她感到很尷尬。

她現在完全認出他來了。蘇嚴，一個曾經熟悉，卻一度遺忘的人。他的樣子蒼老許多。輪廓依然不變。

“如意，這些年來你好嗎?”他忽然開口道，打斷了她的回憶。

“你幾時回來的?”她卻答非所問。

“回來好幾天了，一直想找你。”他緊握著她的手，舍不得放開。這雙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本來可以跟他牽手到白首，是他自己另結新歡，放棄機會。

往事如跑馬燈，在他腦海轉個不停。他的手無意識地把弄著她的手指。突然間，他接觸到她手指上的白玉戒指。堅硬地、冷冷地刺破了他的夢想。

他一錯愕間，她已飛快地縮回雙手，戒備地研究他的表情。

“你結婚了?”他啞著嗓子問。

她機械地點頭，反問他：“你呢?”

“結了，又離了。”他苦笑道。氣氛一下子變僵了，他的心直往下沉，臉色也晦暗下來。

離婚后，他曾經悔不當初。怎么當初娶的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她。

而今面對著她，他語塞了。顯然，再續前緣已不可能。

她靜靜地望著他。兩人四目相投，無言以對。

他的思潮起伏不定。她卻坦然地游目四望。忽然間，他發覺她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恢復平常。在他身后，有個胖婦人正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思索良久，他終于接受事實。畢竟是他負她，不是她負他。他抿了抿嘴，想說什么，她卻緊張地制止他。

“別再說了。她來了。”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他只得茫茫然地反問：“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覺。一轉頭，競發現身旁多了個人影。

他不經意地望了她一下，感到有些似曾相識，卻也不以為然。只是對方那么大剌剌站在他和如意之間，使得他不得不提早告退。

“你有朋友來啊?那我不打擾你了。”他只好說，臨行又加上一句：“再見了，如意。”說完轉身就走。

如意一言不發，默默地目送他的背影推門而去。一直到他消失了，她才如夢初醒地向那婦人道：“姐，他以為我是你。”接著她又加上一句：“他是蘇嚴。”

“我認得出。”對方答，語氣不無感觸：“可是他認不出我來了，他以為我永遠年輕貌美……”她的眼光轉到窗外西餐廳對面的花店。

那家先前蘇嚴時常光顧的老花店，已經營業超過16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