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多多,今年3歲,平時多由我母親,他外婆帶。母親是一個溫良恭儉讓的人,事事讓人三分,當然,她也把這些人生準則交給了多多。在多多一兩歲的時候,他開始跟小朋友爭奪玩具,母親總是把多多拉開,讓他不要跟別人爭,或者直接從多多的手里把玩具奪下來交給那個小朋友。每當這時候,多多就會迷惑不解地看著外婆,繼而哭鬧。母親說別理他,哭一會就沒事的。事實真的是這樣,多多一會就不哭了。漸漸地,他也不再跟小朋友爭東西,或者,他知道外婆不允許,爭也是徒勞吧。
2007年,春節一過,我把兒子送進了幼兒園。沒想到,上學第一天,多多就掛彩回來了。在幼兒園門口,多多一看見我就撲進我的懷里哭了起來,說小朋友打了他。看見兒子小臉上的幾道紅紅的指甲印,我心里很難受。我問兒子是怎么回事。兒子說,在排隊滑滑梯的時候,一個小朋友插隊了,我讓他排隊,他不高興,就打我了。“他打你,你又是怎么做的呢?”我問兒子。兒子急切地說:“我沒有跟他打,我告訴阿姨,可阿姨不理我。”兒子越哭越傷心。說真的,我非常心疼,因為兒子受到了傷害,而幼兒園阿姨的行為也讓我很憤怒,因為她傷害了一個孩子心里的公正。但我忍住了。
我想起一位黑人母親,她的兒子在學校里總是受到別的孩子的欺負,以至于他再也不愿意上學。她讓兒子去打醬油,而她也知道那一幫討厭的孩子正等在路上欺負她的兒子,兒子怎么都不愿意去。母親就逼著他去,果然,不久兒子就帶著彩哭著回來了。母親又逼著孩子去,同時還交給兒子一根木棒,打不著醬油不準回家!這一次,兒子卻興高采烈地捧著醬油回來了,盡管他的臉上又添了新傷——他用那根木棒擊退了別人的進攻,同時也獲得了別的孩子的尊重。這位黑人母親終于讓兒子學會了用自己的力量立足于自己的世界。現在,我也要學著這位黑人母親教會多多立足于他的世界。
我告訴多多,說:“兒子,有很多時候,爸爸媽媽外婆和阿姨都無法幫助你,在這個時候,就全靠你自己。你不能讓別人傷害到你,你也不能去欺負別人。但是,當別人欺負你的時候,反抗是你的權力。兒子當然聽不懂我的權力之類的東西,只是迷茫地望著我。無奈,我只好說:“如果別的小朋友打你,你要反抗,不能老老實實讓他打。”事實上,我是想告訴兒子,如果別的孩子打你,你就跟他對打。但我怕擔慫恿孩子打架的惡名,想來還應該是母親從小交給我們的教養在作祟吧。兒子這下終于明白了,說:“以后,別的小朋友再打我,我就打他。”
一個月之后,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多多耳朵后面有幾個新鮮的指甲印。再看多多,他完全沒有一點受欺負的委屈樣子,正興高采烈地在圍著桌子轉圈,一邊轉圈還一邊嘴里唱著自己編的歌。我把多多叫過來,問他耳朵后邊的指甲印是怎么回事?多多似乎這才想起來,輕描淡寫地說是浩浩抓的。浩浩就是上次打多多的那個孩子。我說,告訴媽媽,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多說:“浩浩要玩我的玩具,我不給他,他就打我。我們就打起來了。”“結果呢?”我問。“浩浩把我的耳朵抓破了,我也把他的臉抓破了,浩浩還哭了。”多多一面看著我的臉色,一邊說著,顯然擔心我批評他。“阿姨知道了,還批評了浩浩,說,要借別人的東西一定要征得別人的同意。”也就是說這次“戰爭”多多大獲全勝。難怪小家伙帶彩了還那么開心。也許是因為跟多多找到了平衡點,浩浩后來反而跟多多相處得很好。我想,要是兒子真的處處忍讓,總是期待大人給自己伸張正義,那么,他一定不會像今天這樣快樂,首先浩浩就會成為他無法逾越的屏障,時間久了,他會對浩浩心生畏懼。而成長中的坎坷還有萬千重,他又將怎么面對呢?
不僅成人社會,在孩子的世界里,仍然存在著強者說話的現實,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要虛偽地教育孩子事事忍讓?等孩子長大后,面對激烈的競爭,孩子將面臨著童年時期建立起來的價值體系徹底崩潰的痛苦局面。我們為什么不讓孩子早一點接受一個真實的世界?所以,我很慶幸,那天,我教會了兒子反抗。■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