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鐵凝：享受一個人的“家”味道

2006年11月12日，中國作協(xié)產(chǎn)生了新的“掌門人”——49歲的女作家鐵凝當選。與53歲走馬上任的茅盾、80歲任職的巴金這兩位“泰斗級”主席相比，鐵凝的“輕靈”顯得格外令人矚目，尤其是其“單身的美女主席”的稱謂更使她平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作為新時期女性作家的旗幟，鐵凝不少作品多描寫生活中普通的人與事，反映人們的理想與追求。其實，生活中的她也永遠溢著明媚的笑臉……

“家的溫暖讓我銘記一輩子”

鐵凝本不姓鐵，隨父親的筆名鐵揚姓鐵。畢業(yè)于中央戲劇學院的鐵揚是油畫及水彩畫家，鐵凝母親則是聲樂教授。在父母眼里，他們最疼愛大女兒鐵凝。小時候，鐵凝迷上了舞蹈，鐵揚每天帶她到舞蹈老師那里練踢腿，練立腳尖。可是，當鐵凝初二時考上了藝術學校舞蹈班，馬上要去報到時，鐵揚卻語重心長地說：“舞蹈是一門神圣的藝術，值得為它獻身。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只有初二的文化水平，頭腦空空，四肢發(fā)達，將來可怎么辦？”鐵揚說服了女兒。他為女兒制訂了新的學習計劃，鐵凝開始沉浸在古典文學的陶冶之中。

1974年冬天的一天，全家人在一起吃晚飯。誰也沒有注意到，鐵凝和平常有些不大一樣，像是有什么心事。晚飯后，鐵凝突然宣布：“大家安靜，現(xiàn)在我要念念我寫的小說。”她一口氣念了兩篇小說。剛念完，不等家人發(fā)表意見，鐵凝急切地歪著腦袋問：“你們猜，我寫的是誰？”妹妹一聽就跳起來了：“你寫的是我！”鐵揚盯著鐵凝興奮而稚氣的臉問：“這是你寫的？”“嗯！”鐵凝點了點頭，有些委屈。轉眼到了1975年夏天，鐵凝高中畢業(yè)后到農(nóng)村插隊落戶。1983年年初，又是一個夜晚，鐵凝帶著神秘的笑意向家人宣布：“我寫了一部中篇小說，給你們念念。”鐵揚沒有想到，女兒這次寫的中篇小說《沒有紐扣的紅襯衫》，就是以自家日常生活為原型提煉出來的。“不要停步啊，孩子！”鐵揚默默地為女兒祝福。

母親對鐵凝也格外喜歡。她們經(jīng)常一塊乘車去逛街。當母親能夠幸運地同時占到兩個座位，而鐵凝又離她比較遠時，她總是不顧近處站立的顧客的白眼，固執(zhí)地叫著鐵凝的小名要她去坐。有一次，鐵凝因高燒幾天不退乘公共汽車去醫(yī)院時，母親在車上竟然還動員乘客給鐵凝讓座。但那次她的“動員”沒有奏效，坐著的乘客并沒有因母親聲明鐵凝是個病人就給她讓座。不錯，鐵凝因發(fā)燒的確有點紅頭漲臉，但這也可能被人看成是紅光滿面。人們?yōu)槭裁匆o一個年輕力壯而又紅光滿面的人讓座呢？那時鐵凝站著，臉更紅了，嗔怪母親的“多事”。現(xiàn)在，一說起父母，鐵凝一臉的幸福：“家的溫暖讓我銘記一輩子……”

“心有溫情，天藍水清”

汪曾祺曾經(jīng)在文章里這樣寫鐵凝：“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兩腿修長，雙足秀美，行步動作很矯健、輕快，眉濃而稍直，眼亮而稍略狹長，清清爽爽。”他稱鐵凝的神情像英格麗#8226;褒曼一般純潔、高雅。許多朋友感到很驚訝，她坦然一笑：心有溫情，天藍水清。當然，這溫情里少不了透著自己的情趣。

鐵凝有過感情經(jīng)歷，也差點就進入婚姻，但最終都沒有成功。父母知道，情感的挫折是女兒心頭的隱痛，從不輕易去觸及。可是，他們哪里知道，寶貝女兒鐵凝自有她一個人的心靈“之家”：她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日出時起床，打開窗子，呼吸新鮮空氣；頭發(fā)天天洗，不吹不燙，自然干；她把鮮花的氣息留在枕邊，有時插一枝小清竹，有柔有剛，有青有綠，仍如少女的心境。

鐵凝所在的城市一到冬天就有大霧。一有大霧，大車、小車都在路上緩緩地蠕動著。早晨上班，鐵凝突發(fā)奇想，此時乘車比不上走路快呢，還有，一個人在霧中步行上班，該是多么美妙的事啊！于是，鐵凝在一個大霧的早晨步行上班，從城市的一端走到另一端。在一條僻靜的小巷里，她的走法變化多端：一會兒是一個老太太趕集：腳尖向外一撇，腳跟狠狠著地，臀部撅起來；一會兒又是老頭趕路：雙膝一彎，兩手一背——老頭走路是兩條腿僵硬而平衡；再過一段她又走起了秧歌步——胳膊擺起來和肩一樣平，進三步退一步，嘴里叨念著“嗆嗆嗆，七嗆七……”她走時裝表演、走青衣花衫，直走到肚子疼。推車的挑擔的背筐的閑逛的都走一遍還能走什么？何不走個小瘋子？舞起雙手倒著一陣走，正著一陣走，側著一陣走，要么裝一回記者拍照，加速倒退，退著舉著“相機”……

鐵凝和普通女人一樣，也喜歡打扮。哪怕一個普通讀者要見她，鐵凝也要梳妝打扮整齊后才見。年輕時，她留著披肩的長發(fā)，嬌憨可愛；別一對別致的發(fā)卡，又分外單純；有時，她將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里，健步如飛，顯得美麗而灑脫。隨著年齡漸增，鐵凝尋思著換一種發(fā)型。她把頭發(fā)用橡皮筋在腦后攏住，扎成一把長刷子。每次理發(fā)時，鐵凝都要向理發(fā)師提出要求，諸如腦后這把刷子的位置啦，刷子梢兒不要呈香蕉形而要齊齊的好比刷子一樣啦。鐵凝的發(fā)型好像就這么固定了下來，父母、朋友、同事都覺得這樣子不錯，有那么點成熟的干練勁兒。曾有好心同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告訴鐵凝：“你若改變發(fā)型，必會讓很多人不相信你。”這話分量可不輕，嚇住了鐵凝，卻也愈加使她躍躍欲試，非要改變一下發(fā)型不可。于是一次去北京出差時，鐵凝痛下決心，走進了一間名叫“雪萊”的美發(fā)廳。這里環(huán)境幽雅，照應顧客的大都是發(fā)型時髦、裝束現(xiàn)代的年輕人。就那次，鐵凝改變了發(fā)型，令她快樂無比。這次她總算明白了多少女性想要改變心情時，首先就是從頭發(fā)上下手！

2006年11月，早在當選中國作協(xié)主席幾天前，鐵凝會當選的風聲就已傳開，可她還在作代會上和舒婷等幾位代表躲在角落里研究怎么戴絲巾。鐵凝自己示范，把絲巾抖平，再戴上，非常熟練。在參加作代會期間，鐵凝穿著黑色的軟軟的背心，黑色有暗褶的短裙，黑色絲襪，十足一個“黑美人”。

“我未曾放棄對美好的期待”

寫作之外，鐵凝像所有普通居家過日子的人一樣，洗衣，打掃衛(wèi)生，瀏覽時裝，定期交納水電費煤氣費有線電視費以及各種費，關注物價以利于在自由市場買東西時和商販討價還價……現(xiàn)在，她戲稱自己更像個家庭婦女，平日一大愛好就是做家務、煮菜，在外面吃到一個菜，一定要研究怎么做，然后回家做一遍。她至今仍記得第一次在四川吃到麻辣水煮牛肉后，照葫蘆畫瓢做給家人吃時心里的滿足感，這種感覺非常美妙。

一些無關的愛好，鐵凝也非常樂于參與其間。比如以外行的耳朵欣賞音樂；比如看畫（好畫家的原作和印刷品）；比如看電影——1995年在美國期間，因為喜歡湯姆#8226;漢克斯（《阿甘正傳》主演），鐵凝曾花幾天時間看了他的全部電影。再比如，悉心揣摸父親的某些收藏品，有時也同他一道去“搜羅”它們。父親作為一名畫家，特別喜愛中國民間的“人俗物”。有一次在邯鄲，鐵凝為觀賞一位老收藏家的收藏，她還與負責接待她的官方人士捉了回“迷藏”。那一天，鐵凝在老收藏家家里待到晚上10點鐘。老收藏家見鐵凝總盯著一件陶俑，就慷慨地拿出來送給她，鐵凝驚喜地“啊”了一聲，差點跳了起來。那是一件半裸的北朝時期的女陶俑，造型很是奇特。鐵凝非常喜歡，回來的路上還說，要不是怕碰壞了這個物件，真想擁抱一下那位老人家。鐵凝知道，民間的東西有勞動的痕跡，這些古老的，跟勞動、人的生計有關的器物，它們都特別使人安寧。就好比每一個搟面杖都有一個故事。其實它只是一塊木頭，被手磨過后，變成獨特的形狀。在搟面杖上有沉甸甸的女人的智慧、女人的力量、女人維持生計的匠心、女人的體溫……

鐵凝的一大愛好還有放風箏。鐵凝家住城市的邊緣，樓房前是一大片菜地。鐵凝憑窗而立，眼前地闊天高，又有糞味兒、水味兒和土腥味兒相伴，這會讓一個人知道你每天吃下去的確是真的糧食，喝下去的也確是活的水。只有在正月里，當糞肥在地邊剛剛備足，菜地仍顯空曠，而頭頂?shù)娘L已經(jīng)變暖的時候，才有人在開闊的地里撒歡兒似的奔跑，人們在這里放風箏。鐵凝也享受著一個人放風箏的樂趣。她買的風箏十分普通，價格也低廉，才兩塊五毛錢。鐵凝舉著她的“仙女”，在日漸松軟的土地上小跑著將它送上天空。有放風箏的人在一旁鼓勵她：“放線呀快放線呀，多好的風呀……”對于放風箏，鐵凝現(xiàn)在很有經(jīng)驗：傍晚之前是最好的時間，太陽明亮而不刺眼，風也柔韌。

如今，對于過去歲月的愛，鐵凝想，沒有成功不意味著要抱怨或者后悔。很多事情不一定要有結局才值得懷念，它們都是人生的一種經(jīng)歷，她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而婚姻更應是一件合適的事情，合適就好，不合適的婚姻則不如沒有，自己未曾放棄對美好的期待。在接受一家媒體采訪時，鐵凝娓娓道來：“我對婚姻的看法現(xiàn)在仍然堅持兩點，第一，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希望有好的婚姻，沒有人會盼望有一個壞的婚姻，除非心理不正常的人；第二，結婚前要有一個心理準備，可能在我更年輕的時候沒有這種準備，總期待完美的結局。一個人必須做好失望的準備才能對生活有所希望。”（編輯/李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