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一群懂得簡單生活的人,簡單到我們一遇到他們,心里就想到美好。
——題記
1.房東
因為考研,我在校外租了房子。
房東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讀書的時候學的是會計,卻并沒有因此為自己物色到一個有錢有勢又聰明能干的老公。寥寥數語,她便決定下嫁給這樣一個一字不識老實巴交沒有多少能耐的搬運工。盡管,家庭的阻力比他搬運過的貨物還要重。沒有糧食可收,失業下崗,有語言障礙的兒子出生,再加上自私刻薄的公婆,婚后的日子,想當然地很是艱辛。
可是她卻沒有一絲的不快和抱怨。很經濟地分配著一月的三百多元錢,讓如此少的Money,在這個小小的家里,發揮著最大的功效。既能讓三口人吃飽穿暖且過得融融洽洽,又能定期地為3歲的兒子攢上一筆做嘴唇修復手術的錢。一萬多元的手術費,她卻從沒有因此而愁眉苦臉過,依然喜氣洋洋地進進出出著,將個原本是荒草一片的庭院,打理得干干凈凈,亮亮堂堂;又見縫插針地養了菜,種了花,用一塊一塊撿來的磚頭,鋪了漂亮曲折的小道;下雨的時候,有客人來,踩在不沾泥的磚石路上,總是會“嘖嘖”地稱贊一番。而她,站在滴水的屋檐下,看著滿園子的春光,則會輕輕地將嘴角上揚。陽光很好的午后,“咿咿呀呀”地說不清幾句話的小兒子,在庭院里跑來跑去地追蝴蝶;有抱了孩子的街坊鄰居過來拉家常。而她,則會倚在門口,越過穿金戴銀的鄰居,安靜地笑望著沒有語言照樣和自己心心相通的兒子;手里,飛針走線的,則是前日里,剛剛拆洗過的丈夫的毛衣。
2.外教Joni
說不清Joni有多大年齡了,只知道她妹妹的孩子都已經讀中學了,而她,自從六七年前來了中國,就在這異國的土地上生了根發了芽兒似的,怎么也不肯再挪動半步了。
說不出Joni真正喜歡做什么,只覺得做什么她都會用了真心,卻又不急不躁地慢慢地來。像每周的去教堂做禮拜,從來都不會誤,也從來都不會早到晚歸;總是一陣小風,徐徐地,吹了來,卻又不讓你詫異,不讓你覺得它的真正的存在,是恰到好處的一種自然。上她的口語課,自然也是一樣的感覺。非得時間長了,隔個一年半載,你在順口說出某句英語,或是讀到某個原本費解而今卻恍然大悟的詞語的時候,才會一下子想到她的好處。想到她費了心思,剪貼了一些有意思的文字和圖案,花花綠綠地貼得滿教室都是;想到考試時她出的諸種奇奇怪怪與課本毫不相干的題目,原本是如此深地植到了你的心里。
可惜領悟得有些晚了,否則便不會因為她的課只是考查而不是考試,便逢她的課就挑了千般萬般的理由,給隨隨便便地逃掉。而她,卻是一如既往地不點名,不追究;一如既往地打扮得漂漂亮亮,帶了備好的課,和一提籃的五彩繽紛的教具,清清爽爽地走到教室里去;即便是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學生,她也會氣定神閑、開開心心地將課講完。若是碰上假期,旅游回來,捎帶了些可愛的小禮物,她亦會不偏不向地分發到各自的座位上。座位是空的,可是她的禮物卻在清空的課桌上,溫和地閃著光,像她的微笑。盡管知道讀《圣經》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課,可是還是懷疑她學過佛家的一些東西,參透了玄機頗高的禪,因此便有了某種定力,方可清閑自在又安然地孤身一人,活在這個言語不通的異國,朗朗地笑著,走過每一天,且盡力地讓這種溫暖人心的笑,在清冽的寒風里,點亮她所經過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家店鋪,每一個小攤,每一盞心燈……
3.不需抬頭
他們走到哪里,總會有不小的回頭率。她有著無懈可擊的美麗優雅和高挑;而平凡的他,卻是需要抬頭,方可看到她清澈又靈動的雙眸的。如此強烈的反差,手挽著手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巷尾,當然會是諸多風景中,最灼人的焦點。
可是他們卻是誰都不在乎的。她記得有一次,上樓梯,她故意地放慢了一格,他卻很勇敢地等她上來,與他站在同一個階梯上,滿含著愛意,抬頭注視著她含羞帶澀的兩潭湖水,說,只要有愛,不需抬頭,我便可以將你望進自己的心里去。
他也記得每每遇見了她的朋友,互相介紹的時候,她總是會搶著告訴別人,這是她的男友;那種低頭望他時雙眸里的調皮和得意,很有種占了小便宜的欣喜和可愛。
是的,她總是以他為榮的。她記得他從幾個高大帥氣的情敵手里,搶走她時的自信、勇猛,甚至是讓她心生憐愛的小奸小壞;記得他說“有愛不在身高”時一本正經的傻氣模樣;記得他會節衣縮食一個月,只為了能買一件她心儀已久的高跟鞋,而后喜滋滋地跟著又高了一截的自己,走街串巷,訪親問友;亦記得深冬的夜晚,下了自習,他會為了自己喜歡吃的烤地瓜,跑了長長的路,買了來,而后歡天喜地地從裹得嚴嚴實實的懷里掏出來,熱乎乎地送給她……
其實他們心里都明白,愛,是世界上最簡單最透明的東西,勿需多言,勿需抬頭,它,就在我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