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縣有兩寶:一是肉質鮮嫩的單鼻孔紅鯉魚,二是晶瑩剔透、顆粒勻實的河沙,此二寶皆出自于沙河。
沙河是唯一一條貫穿沙縣的河流,由西向東綿延數十公里。由于沙河流經區域皆沙土地,這松散沙土經河水自然選擇后,一厚層晶瑩剔透、顆粒勻實的細沙平鋪河底,誘惑著人們的一雙雙眼睛。
咋不誘人呢?普通沙要經過一篩二篩,方能摻灰(水泥)抹墻,而沙河河沙能直接摻灰抹墻,且抹出來的墻面勻實平整,經久不壞。市場上,河沙的價格已達到了普通沙的二倍,還是供不應求呢。
沙河的百分之六十河段在沙河鎮。沙河鎮是全縣的掘沙大鎮。沙河大堤下,那一幢幢銀白色的小樓,正是掘沙大戶們的豪宅。
隨著河沙價格的不斷攀升,沙河鎮的掘沙船不分晝夜瘋狂作業。
沙河鎮瘋狂采沙的事,被人舉報到了縣水利局。
第二天,水利局劉局長親自到沙河鎮調查此事。
看著碼頭上堆積如山的河沙,河里來回穿梭的掘沙船,劉局長明白了一切。他緊急召開了由負責水利的鎮長、臨河村莊村長、采沙經營戶代表參加的會議。在會上,劉局長宣讀了《近江近河采沙細則》,嚴令拆除具有破壞性掘沙船上的設備,最后聲情并茂地闡述無節制采沙的厲害:
如若繼續無節制地采沙,必將破壞了河道航運,那么,你們沙河鎮各個碼頭將成為一個個死港;如若繼續無節制地采沙,必將破壞了沙河大堤,洪水到來,大堤決口,你們一幢幢價值數十萬的豪宅,將成為一片廢墟。
會后,各級負責人簽訂了責任書,劉局長安心回到縣里。
局長走后一個星期。大大小小的責任人著實肥了一把,收了好些鼓鼓的紅包不說,還扯開肚皮大吃了一通。最終,那一把把的責任書成了一張廢紙,采沙依然瘋狂。
采沙的事,又被人舉報到了縣里。
劉局長再次來到沙河鎮。他站在大堤上,舉目遠望,一艘艘掘沙船正貪婪地張著大嘴,肆無忌憚吞噬著河底的沙子,與舉報的情況一模一樣。
除了對著鎮村大小責任人大發雷霆外,劉局長毫無辦法。自己只是縣水利主管部門一把手,對地方上的這些“封疆大吏”們“抱成團”的“陽奉陰違”,還會有多少手段呢?
在河堤上搭起了帳篷,劉局長和同事們住了下來。看來,劉局長與采沙船較上勁了。
第一天,除了運輸船外,再也見不到掘沙船的影子。
第二天,臨河幾個村的村長,拎了好多厚厚的紙包來找劉局長,被劉局長轟了出去。
第三天,鎮上神通廣大的“黑三爺”造訪了劉局長。在激烈的對峙中,“黑三爺”推倒了劉局長。同事撥打了“110”。經過派出所干警們好說歹說,“黑三爺”總算走了,末了,扔下句“若繼續執法到底,你的局長烏紗戴不到年尾”。
第四天,數百名手持兇器的群眾到河堤鬧事,局長和他的同事在派出所干警“保護下”回到鎮機關大院。
晚上,劉局長接到妻子電話:夜間,家里玻璃全部被砸;兒子上學途中遭人毆打……
夜里,局長不停地抽煙,眼淚止不住地流……
第五天一大早,滿臉疲倦的劉局長和他的同事回到了縣里,再也沒來沙河鎮。
三個月后。
一場臺風席卷東南沿海,其威力波及沙縣,暴雨持續了一天一夜。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大水沖垮了大堤,沙河鎮處在一片汪洋之中。銀白色的小樓,被大水剝蝕得支離破碎。
劉局長的話真的應驗了。
而鎮上“黑三爺”的后半句話,在劉局長身上也應驗了。
(責編/于衛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