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柳河

春節回了農村。

站在曬臺上，滿眼皆是農田，一望無際。農宅星星點點。還有一條彎彎的小河。

小河沒有名字，因為河邊種滿了楊柳，我和洛還有藍，便叫它楊柳河。

小時候，我們三個常常在楊柳河邊玩耍。

那時候，河里的水是很清很清的，清得可以映出兩岸楊柳婀娜的身姿。只是現在，由于泥沙淤積，無人清理，楊柳河成了一條死河，不再是清清的，而是綠得發黑，再也映不出楊柳那婀娜的身姿了。兩岸的楊柳，也只剩下了一些殘枝敗葉。

藍和洛是一對兄妹。藍是妹妹，小我兩歲。洛是哥哥，大我一歲。我們三個，是“死黨”。

記得兒時，楊柳河是我們的天下。

我們常在那里摸魚抓蝦，或是游泳。但是，我從沒參與過，因為我不會游泳，怕出事。每當他倆在河中嬉戲時，我只是坐在岸邊，倚著一棵楊柳，把小腳丫探進水里，“撲騰撲騰”地拍打著水花。被陽光照耀著的楊柳河水，暖暖的，很舒服。

我們經常玩打水漂。

我的水漂打得很爛，經常是一個石子兒扔在水里，便沉了下去。而洛卻玩得很“飛”，一下子可以連打五六個，一個石子兒下去，一個個漣漪在清清的水面上一圈圈地蕩漾開來，煞是好看。

藍常笑我，動不動就是一句“我哥的水漂玩得可‘飛’了。你行嗎?”

于是，洛便手把手地教我。

一次，洛教我打水漂，藍幫我們撿石子兒。

我在太陽底下練了一個下午，依舊是一個石子兒扔下去，還沒等漣漪蕩漾開來，便一股腦兒地沉了下去。

藍在一旁笑我：“你真是沒救了，我哥怎么有你這么笨的徒弟啊，教了半天也沒用!”

洛寬慰我說，沒事，總能學會的。

突然，他盯著我的白色連衣裙看。

“看什么啊?沒見過人家穿裙子啊!”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奇怪哎，為什么你這么喜歡穿白色的衣服?”

“因為……”

“因為晨喜歡雪，雪是白色的嘛。哥，你真笨!”藍搶在我前面答道。

“不完全是。”我神秘地一笑。

“那是什么啊?”藍和洛似乎都來了興趣。

“因為新娘子的婚紗都是白色的啊。”

藍一臉的不屑：“切，你又不是新娘子!”

“等我長大了就是了啊。”我不滿。

“那你做我新娘子好了。”洛朝水中扔了一片瓦，一連蹦了五下。

我一個踉蹌：“啊，為什么啊?”

“因為你老穿白色的衣服，要是你做我新娘子的話，我就可以省下買婚紗的錢了。”洛一臉的正經。

“有道理!”藍附和道。

“哼!”我朝河里扔了一個石子兒，一跺腳，扭頭便走。

后來，藍告訴我，扔下的那個小石子兒居然在河面上連蹦了三下!興奮的我一連幾天跑去楊柳河邊打水漂。遺憾的是每次都是石子兒一出手，便沉入河底，沉得像個醉漢，蹦不起來。

再后來，我們陸續上了小學，我在城里念書，他倆在鎮上念書，相聚的時間便少了。

放了假，才約了藍和洛，去楊柳河邊聚一聚，不再摸蝦抓魚打水漂了，而是三個人圍在一起，背靠著背，談一些學校里的事。

長輩們都說，我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肆無忌憚地玩了，要多看些書，將來才有出息。

于是，我們便各自在屋里頭捧著書看。

兩年前，由于一些事情，藍和洛隨他們的父母去了麗水，我們的聯系也中斷了。

那個下午，到現在都已經過了十年了。

站在曬臺上，任由風吹著我的臉。望著眼前的這條在陽光下不再波光粼粼卻有些發黑的楊柳河，心頭不由得一揪——

楊柳河，已經成了一條死河。

而我們的記憶呢?

關于童年的那些記憶，是不是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逝去呢?

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