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路支：我還是要叛叛叛

巴基斯坦官方８月２６日晚向媒體證實，巴安全部隊當天在西南部的俾路支省與反政府的部落武裝發生戰斗，在戰斗中擊斃了最具影響力的部落武裝頭目——納瓦卜·阿克巴爾·布格迪。現年７９歲的布格迪是俾路支省布格迪部落的領導人，他在過去５０多年中一直以“俾路支人利益的維護者”自居，曾多次參加反抗巴基斯坦中央政府的武裝暴動，有媒體把他稱為“俾路支之虎”。

俾路支省位于巴基斯坦西部，面積占巴國土的４４％，緊鄰伊朗和阿富汗，靠近霍爾木茲海峽，具有十分重要的地緣戰略地位。俾路支省有非常豐富的石油、天然氣、銅、煤、鉛等礦藏，對巴基斯坦的未來發展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近年來，俾路支民族分離運動復興，部落武裝逐漸走上與政府軍對抗的反叛道路，不斷破壞該省的重要基礎建設，并對援建該省的外國人發動恐怖襲擊。俾路支問題已成為影響巴國內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的重大問題。

分離活動從未間斷

巴境內的俾路支人約４００多萬，主要分布在巴基斯坦的俾路支省、信德省和旁遮普省的西南部。俾路支族約占巴人口的３％，在巴四個民族中人數最少，由數十個大小部落組成，多居住在俾路支省。此外，在伊朗、阿富汗和土庫曼斯坦境內亦有分布。他們所使用的俾路支語屬印歐語系伊朗語族。

俾路支民族有２０００多年的歷史，曾數次建立聯邦性質的政權，其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有三次：一是在１２世紀，４４支俾路支大小部落在賈拉·汗的領導下，首次建立俾路支部落聯盟，并開始向信德地區挺進；二是１５世紀建立的林德·拉斯卡里政權；三是１７世紀建立的俾路支汗國，１７８３年征服信德人。１３世紀和１４世紀莫臥爾軍隊的入侵和大量移民的涌入，進一步確認和加強了俾路支的民族認同觀念。

在英印帝國統治時期，英國殖民者劃出了一塊與阿富汗接壤的狹長地帶，稱之為“英屬俾路支”，但英國殖民者一直避免干涉俾路支的事務，俾路支人也拒絕英國軍隊以俾路支為根據地入侵阿富汗。為獲得當地部落名義上的支持，英國殖民者通常采取收買俾路支部落酋長的辦法，同時準許這些部落保持自治狀態。

英屬印度統治末期，俾路支曾秘密開展獨立運動，本以為會在英國殖民者撤出南亞次大陸后獲得獨立，但１９４７年英國殖民者決定將俾路支并入巴基斯坦，這一決定令其大失所望。從此，俾路支民族主義者尋求獨立的政治愿望與巴基斯坦政府加強中央治理的目標背道而馳，巴中央政府一直希望削弱部落酋長的權力，加強中央政府在俾路支的權威，以更大的巴基斯坦民族認同沖淡俾路支民族認同，但收效甚微。

１９４７年巴基斯坦獨立以來，俾路支人與中央政府先后于１９４８年、１９５８年、１９６２年和１９７３年發生過四次沖突，其中規模最大的一次是１９７３年～１９７７年的武裝叛亂，５．５萬部落武裝最終被７萬政府軍鎮壓，死傷人數超過８０００。１９７７年齊亞·哈克總統上臺后，在俾路支省宣布大赦，同時促進加強該省經濟發展工作，暫時緩和了民族矛盾，但俾路支分離問題并未得到根本解決，馬里和布格迪地區還曾發生暴亂。

目前俾路支省的局勢與１９７３年頗為相似。上世紀６０年代俾路支民族主義運動高漲，１９６２年與政府軍沖突后，巴政府開始在俾路支省增建軍事要塞，此舉進一步刺激了俾路支分離勢力，他們開始策劃反叛運動，準備用民族解放運動來維持俾路支省的民族利益。１９７３年叛亂的骨干力量是一群受蘇聯和阿富汗支持的反叛分子，他們逐漸團結在穆罕默德·馬里的周圍，到１９７３年７月，從俾路支省南部的門格爾部落到北部的馬里部落，共建立了２２個不同規模的武裝訓練營，這場運動逐漸形成了“俾路支人民解放陣線”（ＢＰＬＦ）。該組織最初并不尋求獨立，但經過１９７３年～１９７７年叛亂后，一些感到被疏遠的俾路支年輕人逐漸將獨立作為他們的目標。這場叛亂被鎮壓后，叛亂運動的領導人巴克斯·馬里流亡阿富汗，繼續從事俾路支分離活動。因此可以說，俾路支分離活動一直沒有間斷，只不過表現程度在不同時期有所不同。

局勢惡化的誘因

俾路支省雖然自然資源豐富，但俾路支人的生活水平卻長期低下，資源開發導致的中央政府與地方的矛盾以及部落社會等傳統勢力，致使俾路支民族分離運動重新興起。從上世紀７０年代以來，俾路支民族分離運動經過２０多年的蜇伏，目前已在內外因素的刺激下逐漸爆發。除了貧困和經濟落后的原因，導致俾路支問題激化的主要因素有三個。

一是俾省部落勢力強大，長期對抗和阻礙中央政府在該省的建設。目前，俾省處于從封建保守的部落時代向民主法治時代過渡的轉型期。部落勢力作為傳統社會架構里的權勢階層與既得利益者，偏安一隅，在開發當地問題上與中央政府討價還價，若其要求得不到滿足就滋生事端，甚至用爆炸、恐怖、襲擊等暴力手段對抗。近年來，穆沙拉夫總統在俾省實施的“開發新邊疆”政策直接威脅部落長老對該地區的影響力，馬里、布格迪和門格爾三大部落尤其不希望巴軍駐扎部落區，擔心經濟開發、軍隊入駐和文化教育會喚醒部落民眾的自主意識，從而對部落長老的傳統權勢構成挑戰。

二是部落勢力抱怨俾省資源開發沒有直接惠及當地民眾。俾省礦產資源豐富，巴九大成礦區中有五個在俾省，已探明儲量的就有天然氣、煤、鉻鐵、鉛、銅等５０多種礦藏。其中，山達克銅礦是世界上最大銅礦之一；１９５２年發現的蘇伊氣田是世界十大天然氣田之一，產量占全國的４５％，西北邊境省、信德省和旁遮普省所有工業以及絕大部分民用天然氣都源于此；西部賈蓋地區還有一條長４８０公里、寬５０公里的金屬礦藏帶。然而，多年來，巴政府一味強調資源開采，其他方面配套不足，俾路支人未能獲取預期利益，這也成為俾路支部落勢力不滿的因素之一。此外，在俾省特大工程項目從醞釀決策到具體建設的過程中，俾路支人多淪為旁觀者，工程承包和所需勞工也多來自外省，當地百姓缺乏就業機會，俾路支人有被邊緣化的擔心。

三是俾省長期游離體制之外，尚未適應中央對該省的新開發政策。多年來，由于中央政府行政及司法效力難以在俾省部落區得到有效體現，因此俾路支部落民眾的國家意識、公民意識、法律意識極其淡漠。直至上世紀９０年代貝·布托與謝里夫輪流執政時期，俾省才逐漸被納入國家政治與經濟總體規劃之中。另外，巴基斯坦政府大約６０％的行政資源被來自旁遮普省的勢力壟斷，俾路支人很少能進入中央內閣和各部，省內多數行政和司法部門的高級職務也都是非俾路支人擔任，在俾省警察中俾族也只占５％。俾路支人的憤懣自然比其他民族更甚，民族主義情緒也更強烈。俾省部落勢力認為，中央政府在俾省搞開發都是為了旁遮普人的利益。因此，他們利用手中掌握的部落武裝處處與中央政府作對。

部落勢力聯合反叛

俾路支省的民族分離活動日趨活躍，這種現象與這股勢力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發展密不可分。馬里、布格迪和門格爾三大部落成為其中堅力量，并且出現恐怖暴力化趨勢，外部勢力也開始介入。

馬里、布格迪和門格爾三大部落為抵制巴中央政府對俾路支省的開發，已逐漸走上聯合反叛的道路。布格迪部落是當前俾路支民族主義運動的主要武裝力量，其部落領袖阿克巴爾·布格迪手下有一支上萬人的部落武裝。由于布格迪所轄部落區盛產石油、天然氣，而布格迪有野心將更多的利潤控制在自己手中，因而與巴中央政府的矛盾日益加劇，逐漸走上武裝破壞和恐怖襲擊的不歸路，并最終在今年８月被政府軍擊斃。

蘇伊天然氣田正好位于布格迪部落統治區，而巴基斯坦全國天然氣供應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賴這一氣田，因此布格迪部落與中央政府的關系不僅會影響到俾路支省的局勢，而且還關系著巴全國的能源供給。近年來，布格迪部落不僅多次攻擊守衛蘇伊天然氣田的安全部隊、炸毀通往外界的輸氣管道，而且今年以來還公然扯起了武裝對抗中央政府的旗號，其部落首領布格迪也越來越成為讓政府頭疼的人物。

馬里部落的首領巴克斯·馬里長期流亡阿富汗，但１９９１年初返回巴基斯坦，秘密發展俾路支解放軍（ＢＬＡ）勢力，主張建立包括伊朗和阿富汗境內俾路支人聚居區在內的大俾路支斯坦，近年來針對俾路支省的恐怖襲擊破壞活動多為該組織所為。門格爾部落作為俾路支的第二大部落，其部落首領阿圖拉·門格爾１９７３年叛亂后流亡英國倫敦，建立了“信德—俾路支—普什圖陣線”（ＳＢＰＦ），要求將巴基斯坦變為聯邦國家，其中的每個加盟邦都有權退出。門格爾雖然沒有直接進行武裝反抗，但在俾路支民族分離活動中所起的串聯作用不可小視。

１９９９年巴基斯坦政府在俾路支省實施大開發后，掀起了大型工程建設熱潮，并在該省增加駐軍以加強安保，但這些措施招致部落勢力的強烈反對，并使它們逐漸采用恐怖暴力手段。２００４年以來，針對首府奎達、正在建設的米拉尼大壩、蘇伊天然氣管道設施的火箭和爆炸襲擊屢見不鮮，軍營和港口等也都成為極端分子的襲擊目標，甚至在俾路支省幫助該地區經濟建設的中國人也多次成為受害者。俾路支民族分離勢力已發展到公開進行恐怖活動和武裝對抗的新階段，“俾路支解放軍”已被宣布為恐怖組織。其實，“俾路支學生組織”的勢力也不容低估，該組織成員雖然多參與俾路支民族運動、巴基斯坦民族黨和俾路支民族黨，但這種情況并不妨礙該組織的獨立性。目前該組織主要代表受教育程度較高但就業有問題的俾路支中產階級，要求繼續實施配額制，并承認俾路支語言的地位。有分析認為，“俾路支解放軍”的骨干力量多源自“俾路支學生組織”。

此外，俾路支民族分離活動與外部勢力的介入也有關系。２０世紀７０年代，俾路支分裂活動曾得到阿富汗和蘇聯的支持，蘇聯為打通通向阿拉伯海的陸上通道，曾支持建立大俾路支斯坦的計劃，并幫助訓練俾路支游擊隊。巴基斯坦官方認為，目前印度情報部門在暗地支持俾路支分離勢力，為部落武裝提供資金和武器裝備。美國為控制和防止俾路支省淪為新的動蕩地帶，也開始以各種方式介入俾路支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