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經歷過了許許多多的第一次——第一次上學、第一次做飯、第一次騎車、第一次交朋友……那么多的“第一次”，卻都隨著時間嬗遞，記憶漸漸模糊。

這個“第一次”，卻是例外。

一

“向前向前向前——”

哈！一大早一大班同學就浩浩蕩蕩出發了，目的地——“實踐中心”！

啊——終于能從那些過去進行時、因式分解、之乎者也里面解放出來了，整整兩天實踐活動，爽！“實踐中心”嘛，我早就打聽過了，不就是剪剪紙、做做陶藝之類的，又簡單又有趣，我喜歡！

啊——柳絮在飄，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滿樹滿樹開得燦爛，春光無限好啊！“實踐中心”，我來啦！

二

果然是剪紙，看到“實踐中心”桌子上擺的五顏六色的彩紙，我不禁洋洋得意起來，哈哈哈哈，我小徐三歲就會拿著剪刀“咔嚓咔嚓”了，爸媽還表揚我“行為藝術”呢！小小剪紙，不在話下！

“醒醒，做什么夢呢！”同桌小米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腦勺，“聽老師說！”

輔導老師指著放在講臺上的一個舊式窗花模樣的剪紙說道：“你們今天的作業是用這把刻刀，完成那幅剪紙。注意，不能刻斷！”

啊，不是用剪刀而是用刻刀？啊，這什么圖案啊？線條彎來扭去，細的地方這么細，還不能斷開，怎么刻啊？！“天吶，這么高難度，我們這些‘粗人’怎么能干好？”其他同學紛紛嘀咕起來。

不怕，咱可是有“基本功”的，“刻”和“剪”能相差多大啊？我撩起袖子，左手壓住彩紙，右手握起刻刀，像寫大字般，行云流水，酣暢淋漓。

三

“啊！又斷了！”這已經是我第幾次發出這樣的慘叫啦？胸口就像堵著塊大石般，憋得慌！

媽媽呀，果然是培養耐性的細致活！我心里暗暗叫苦。拿著刀片的我，看似坦然，心里早已沒了底。再也不可能“刀走游龍”啦，這樣下去一天也刻不完，還是老老實實慢慢刻吧！

加油！我給自己打著氣，雖然老是掌握不好力度，不是過輕就是太重，刻刀老是劃出彩紙，劃到——哎喲！刻著手了！

看著左手食指緩緩流出的紅色液體，眼淚啪嗒一下就落在了彩紙上。

“什么嘛！這到底是實踐活動還是自殘活動啊！”我一把丟下刻刀，蹲在地上，吮著受傷的食指，眼紅紅。

四

“怎么啦，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雞！”小米就那樣叉著腰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恨得我牙癢癢。

“人家受傷了！”我伸出那只劃了一道口子的指頭，噙著淚水，45度角仰望，楚楚可憐。

“吶！”小米“吧唧”一下用什么東西朝我的傷口狠狠按下來——誒？創可貼！

“吶！傷好了吧？給你看個東西！”小米得意地繼續俯視我，然后扯出一個大大的黃色剪紙——

“NARUTO——哇，小米！”我尖叫著跳了起來，這可是我最愛的NARUTO啊！

“怎么樣，贊吧？想要拜師學藝？”小米遞來了刻刀，“來來來，先把老師的作業完成了！”

“可是，我……”

“受傷是吧？哪有人像你這樣這么愛炫耀自己受傷的呀！誰沒被割破點小口子啊！吶！”誒？小米的手上竟然也有兩道口子！

“小米……”

五

“小彩紙，我在此大聲宣告，我馬上要把你變成窗花啦！”

伴著滿教室的哄堂大笑，我又握起了那柄兇器，哦，不，那把刻刀。

緊皺雙眉，靜氣凝神，氣沉丹田，在體內循環一個小周天……

我和小米相對一笑——開始！

Be patient!耐心點！我不斷告誡自己。

十分鐘，手中的刻刀在以龜速行進著，左彎，右拐，小心避過“雷區”。

二十分鐘，刻刀已經可以不間斷地持續刻，手不再像之前那樣抖得厲害了。

四十分鐘，刀片已經兩次劃過我的手指尖了，每次我要發作，小米便一邊手拿彩紙拍向我的后腦勺，一邊用創可貼迅速地將傷口保護起來。

小小窗花，哪能被你難倒，我還要小米教我刻英俊的NARUTO呢！

六

時間過去多久啦？誒，我也不知道。桌子旁“廢作”已經鋪成“花海”了。

身后的小米也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一聲。

刻刀扎扎實實地在彩紙上劃下優美的弧線……

完成啦！小米跳了起來，雙手伸向空中——

“呆子，你怎么比我還高興呢！”話音未落，我抄起一旁的“花海”全數往小米頭上丟去，“暴力女，這是感謝你剛才對我‘照顧有佳’！”

“咦，小妮子，膽大包天了啊！算了，師父我看在徒兒頗有所成的份上，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這小米！”我一拳往小米胸口捶去，眼里又泛起了淚光。從未有過的喜悅，似乎就在那一瞬間完全釋放了出來。

我成功了！

“傻徒弟，你哭什么呢！好戲還在后頭呢！”

誰傻，你才傻呢！

七

終于明白什么叫作“好戲還在后頭”了！原來這剪紙，竟是“煉獄”的開始。

鉗子、鋸子、銼刀……我們竟然學會了操著那原本見也沒見過讓我們目瞪口呆手足無措的“兇器”，鋸下鋼筋，車成螺帽！

泥巴，泥巴，還是泥巴……我們竟然學會了把那些名為陶土實為泥巴的東西塑成一個個奇形怪狀的瓶瓶罐罐！

哦，我的天哪！酸、甜、苦、辣，陪著我們度過了整整兩天，還有血和淚！可是，我會永遠記住這令我難忘的“第一次”，還有——

死小米，你跑那么快干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