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茗茗的詩

詩人簡介：

胡茗茗，１９６７年１０月生于上海，習詩多年，亦棄詩多年，現工作于河北省某省直機關。

時隔多年

石家莊車站，這個七月

一個背影刮起風雪

前跟五步，轉身離去

我為莫名的驚慌低下了眼睛

心跳告訴我

時隔多年，我還愛著你

回避告訴我

時隔多年，我還恨著你

一直回避你的柔軟

一條街道、一座屋宇

幾許晨昏、某處海洋

連同你的名字從不輕易出口

我擔心夢中的它會像野鴿子

膽怯地落在我的肩頭

那些眼神、蘋果與秋千

那些麥田、初吻與雪夜

那些會說話的沉默

沒有風的風口

沒有水的海浪

那頁不知所終的原諒

那句富有養分的謊言

那面世界的鏡子

鏡子對面的空茫

那個眨眼的上帝

那個荒涼的地方

時隔多年

我是說時隔多年

那些記得或遺忘

令我如此心悅誠服

我不能一邊擁有青春

一邊擁有關于青春的知識

雙手合十

“讓我們把頭轉向群山，

群山會給我們以幫助”

——《馬太福音》

我相信這搖動的燭火

這晚秋的鐘

便是我們失落的語言

——那句我要對你說的話

是什么穿越了經年的塵霧

注視我，沉靜而淡泊

讓我低下頭來

如塵封多年的書

靜靜地攤開

那有字無字的一頁頁

羽毛一般翻飛著

仿佛前生仿佛來世

在這里如歌如訴

如逝如流

所有的溫情在此刻向我涌來

朋友、情人和小孩

這些遙遠的字眼

令我如此渴望與悲傷

我擁抱他們

他們會像血液一樣貫穿全身

令我每處的堅硬與脆弱

彌散出恬淡和馨香

如何才能讓你走進我的世界

開始渴盼已久的對話

我的面孔線條純凈

有安詳的眸子、溫和的唇

它們帶給我信心帶給你安寧

我的語言簡單、樸素

如我裙上的皺褶

而我們的手永不能相握

如古遠的星

所有的努力將使我們離得更遠

那執著、冷靜永不回頭的一切

令我萬念俱灰

如果你不是無視地走過

如果你停下來輕輕撫摸我的頭

我將重新是個滿目青山的女孩

不再孤單不再羞慚

……

雙手合十

等待已這樣久

我在蒼老如云

輕輕閉合雙眼

誰在傳遞夢一般的嘆息

那來自天庭的歌聲如水

流過我坐斷千年的影子

并最終流向你

——我一步之隔的愛

藏吧，我們守口如瓶

現在，白天已經很長

長達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云朵

從亞洲飛到美洲

從今天飛到昨天

昨天，我們沒有面具，只有退

每個人都是主角，是孤島，遙遙欲墜

比如喝酒，一定要杯底見空

比如愛你，一定要盯著你不放

陽光也會走進屋來照到你的嘴里

不偽裝，怎么都是累都是苦

我的朋友通常晝伏夜出

通常內省、自視、自我糾纏

努力向一種澄瑩靠攏

既深入酒又深入酒杯

將手，背對燈盞，你看到的

是血管，或者白水、骨頭

看到燒灼的只會是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將遠渡重洋，今后

我將再也看不到她，不會再叫她

那里，干凈的屋頂都是海岸線

敞篷車上的女孩，打個口哨吧

姐姐的麻花辮子都會招手，可她

把最重的行李留給了我，不管了

最后一支歌曲，由我來唱吧

最后一絲醉意，由我完成吧

青稞、汾酒、老白干

唐卡、哈達、轉經筒

沒有毛豆那就花生吧

沒有菩提那就西藏吧

沒有沸騰那就痛苦吧

沒有電那就蠟燭吧

沒有明天那就今天吧

沒有兔子那就烏龜吧

快樂是不能蹦得太高的

隨時被抽走的蹦床——

我們守口如瓶吧

最后的昏黃尚在門外流連

太多太多的冷

還是熱熱吧……

瑜伽冥想及其背面

此時，冥想

目光閉合，五心向上，觸須打開

于清泉開始的地方，騰挪或假寐

靠近生，靠近死，靠近空白

可以薄，像一頁紙托起發黃的文字

可以小，被母親的雙手捧著交還愛人

必須新鮮，超過植物，面向太陽

必須重新學會說話，原諒錯誤

原諒每一聲朝向羽毛的步伐

我被自己裝載起來

被血液充盈，溫暖

下至腳趾，上通眼瞼

然后是云朵，是孔雀

或者，一粒米

心，睡在了天上

身體，坐進土里

因為簡單，我將簡單的背面喚醒

因為輕，我將更多的重——催眠

詩觀：

你們將被我帶走，帶遠，神情恍惚。返身之時，環顧四處，會發覺不知何時身上已落滿我的文字，我的雪花——不要以為我在這里，其實不在；不要以為你們不在，其實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