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軍：“制造”貪官的福布斯富豪

他曾經富甲一方，在福布斯中國大陸富豪榜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而，誰也不會想到，他的“成功”卻是來自與當地大大小小數十位官員的錢權“交易”。當他用2700多萬元“放倒”一個個高官的時候，他所擁有的資產也急劇上升，最高時竟達到27億元！

9月6日，成都市中級人民法院審判大廳，一個40歲左右的男人被推上了審判席。他叫王德軍，在2004年《福布斯》推出的中國大陸富豪榜上以0.98億美元的家底排在第167位。

不過，王德軍引起公眾關注，除了他富豪的身份，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四川樂山先后“制造”出兩個“四川第一貪”。

富豪發財走“官道”

王德軍今年39歲，是四川省樂山市市中區通江鎮悅來鄉人，被捕前是樂山市東能集團董事局主席、總裁、黨委書記，并且正在讀著清華大學的EMBA。

東能集團是王德軍一手創立的民營企業，曾入選“全國民營企業500強”和“四川省民營企業集團綜合實力20強”，在四川名氣很大。根據早前東能集團網站披露，在王德軍出事前的一個月，其集團總資產已達27億元。

2004年5月，《新財富》雜志“新財富勞斯來斯500富人榜”出爐，王德軍以總財富值11億元人民幣，被列為第141位。這是他首次進入公眾的視線，被媒體譽為“樂山水電大亨”。當年11月4日，《福布斯》大陸富豪榜推出，王德軍又以0.98億美元的家底登上富豪榜第167位。

發跡之前，王德軍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由于家境清寒，初中尚未畢業的王德軍就開始踏入社會，養家謀生。現任東能集團黨委書記的帥培洪說，王德軍最初當泥水匠，每天騎自行車攬一些修灶、砌堡坎的活。隨后又四處奔走，到各個建筑工地打零工。

1992年，王德軍孤注一擲，四處借債，并將家里的房子作為抵押，向銀行貸款，湊齊10萬元，在樂山成立了一家“悅來建筑公司”。

王德軍的事業起初并不順利，雖然到處奔波招攬業務，但公司開業數月仍未能拉到一筆像樣的單子。王德軍這時感覺到，生意要做得好，必須找到強有力的靠山作為自己的后盾。現成的靠山當然沒有，他必須給自己尋找靠山，“制造”靠山。

“王德軍膽大心細，出手大方，而為人處事也不張揚，這種性格很為一部分官員所喜歡。”據一位對其有所了解的人士介紹。王德軍在拉攏官員方面很有特點，他針對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策略，恩威并濟。對敢于當面抵制他的人，就不再接觸，更不會花錢。而對于“上鉤”者，他則會想辦法讓其為己所用。

據樂山市一名律師說，有一個公務員曾找他咨詢過自己被王德軍要挾的事情。原來，王德軍有一次請了幾個公務員吃飯，飯后幾人又去打牌，王德軍給每人“發”了2000元作為賭資，并說輸光了再去找他拿。此后不久，這個公務員因不愿意給王德軍“開后門”，王德軍便打電話約見他，甩出一盤錄像帶說：“這是那天晚上打牌的錄像帶，你看是不是交給檢察院？”嚇得這個公務員不久就辭職離開。

不過，王德軍的真正發跡，還是從他“傍”上樂山市原副市長李玉書開始的。

叔侄聯手兩重天

李玉書是王德軍的遠房叔父，但以前相互之間走動很少，關系疏淡。王德軍開始做生意后，因為一心想找靠山，便厚著臉皮找到李玉書，請求叔叔能在生意上關照自己。盡管他好幾次請求都遭到李玉書的拒絕，但叔侄之間的關系卻逐漸親密起來。

1994年9月，成（都）樂（山）高速公路開工建設。次年6月，李玉書上任樂山市交通局局長，后來又任市長助理，兼任成樂高速公路等一系列重要工程的領導職務。王德軍的公司此時還沒有達到承包高速公路工程的資質，但他仍再次找到李玉書。這一次，李玉書沒有再拒絕他。靠著李玉書的關照，王德軍在高速公路建設中承攬了很多工程。

1997年12月，李玉書升任樂山市副市長，主管交通、城建等工作。在李玉書的支持下，王德軍先后介入了公路建設、建材、地產開發、電力、城市給排水等10余個領域。同時，利用與李玉書的特殊關系，王德軍一路攻城略地，以行賄的方式將眾多政府官員拉入自己的利益鏈。2000年8月，王德軍將公司更名為東能集團有限公司，成為“樂山市目前惟一在國家工商總局獲得批準注冊的大型企業”。

據樂山市檢察院證實，王德軍曾經幫助李玉書將受賄得來的380余萬元通過轉移投資的方式“由黑洗白”，這是他報答叔父的方式之一。2001年，李玉書案發，并因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等罪名被判處死刑，當時被稱為“四川第一貪”。

據說當年檢察機關在偵查李玉書案時，王德軍曾經3次進入檢察院專案組的視線。但由于李玉書沒有交代收受過王德軍的賄賂，使王德軍僥幸逃脫。

叔父上了斷頭臺，侄子卻已羽翼豐滿。逃過一劫王德軍此時并不想收手，在他的心里，像火山一樣的欲望正在迸發。

2002年，犍為縣電力公司國有股計劃轉讓，王德軍得知后，通過關系搭上了時任犍為縣縣委書記田玉飛。兩人商定，若購買成功，王德軍給田玉飛1500萬元。

當時，國務院已經下發文件叫停電力國有資產轉讓，但田玉飛“頂住壓力”，連夜開會商量對策。2002年11月27日，擁有4.6億元總資產、1.9億元凈資產的犍為電力被王德軍的東能集團公司僅以4000萬元的價格賣走，造成國有資產嚴重流失，而王德軍的身價一夜之間陡然飆升4億元！

樂山市區鳳凰路口的名都花園，是東能集團開發的房地產項目中的一部分。這個花園中有一套300多平方米的躍層豪宅，就是王德軍向田玉飛送的一個禮。田玉飛在后來致四川省高檢的“懺悔書”中說：“東能集團董事長王德軍17次送了我錢物，折合人民幣1200萬元左右。”

而根據成都市雙流縣檢查院提供的資料，田玉飛總計受賄1859萬余元，另有1330萬余元的財產無法說明其合法來源。其中，王德軍從2002年10月到2004年9月期間，總計給田玉飛行賄錢物價值1490萬元。

但是，對王德軍來說，田玉飛只是他實施錢權交易的“伙伴”之一，而這樣的“伙伴”他當然希望越多越好。

2700萬換回27億

在犍為電力收購過程中，時任犍為縣縣長楊國友也被卷了進去。雖然他并不十分贊同“內部定價”的做法，但是又不敢得罪田玉飛和“來頭太大”的王德軍，于是4次回避了簽字。

由于楊國友“不配合”，2002年11月的一天，田玉飛指使王德軍給楊國友送錢。于是，王德軍在自己乘坐的奔馳車的后備廂里撿出20萬元用報紙包好，然后又用口袋裝著，在縣政府招待所里交給了楊國友。

收到王德軍的賄款時，楊國友心里忐忑不安。他專門找到田玉飛，向其匯報此事。這時，田玉飛則反過來安慰他，稱“王德軍這個人非常可靠”，讓楊國友將錢收下。在田玉飛表明態度后，楊國友將錢放心地收入囊中。

據楊國友后來在法庭上交代，此前王德軍就曾向自己行賄10萬元，他沒敢要。王德軍見送錢不行，又想送一套房屋。收購犍為電力后不久，楊國友就在王德軍開發的樓盤中按揭了一套房子，王德軍給他“優惠”了好幾萬元。在與王德軍“合作”期間，楊國友先后收受王德軍賄賂共51萬元。

據曾任峨邊縣委書記的趙某介紹，2002年秋天，王德軍在峨邊縣以1.092億元的價格競得峨邊縣大渡河電力有限公司國有法人股。趙說，“這次拍賣沒有暗箱操作。”但是事后不久，王德軍為了籌一筆巨款還債，私下與時任縣長劉羽成“商量”，劉羽成以縣財政做擔保，違規批準借給東能集團3800萬元，王德軍分4次給了劉羽成50萬元“好處費”。

王德軍的行賄記錄上除了田玉飛、楊國友、劉羽成外，還有一長串的名字：犍電公司原董事長官某得到王德軍3284萬余股犍電股份（時值1300余萬元）；某銀行樂山分行原行長朱某先后從王德軍那里得到人民幣80萬元；王德軍還送給原峨邊縣一領導劉某人民幣48萬元、袁某人民幣65萬元和5000美元、原眉山市國土局局長黎嶺人民幣105萬元和5000美元……

數年間，王德軍拿出2700多萬元投入樂山官場，卻給他的公司換回了27億元的最高資產記錄。

2004年12月，田玉飛事發被捕，成為又一個“四川第一貪”。12月20日，四川省紀委專案組飛赴北京，將正在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讀EMBA的王德軍帶回了四川。今年7月5日，田玉飛被判死刑，緩期2年執行。而王德軍則因為行賄人民幣2728萬余元、美元5.5萬元，被四川省成都市檢察院指控涉嫌“行賄罪”。據稱，此案是建國以來四川省涉嫌行賄數額最大的一起商業賄賂案。

隨著田玉飛的倒臺和王德軍的被捕，樂山市的官場就像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樣倒下一片。

有專家認為，王德軍案件的發生只能說明我們的官場“生態環境”問題仍然是嚴峻的。2700萬換回27個億，權錢交易有這么驚人的“效益”，企業家怎么能老老實實地做生意？王德軍行賄案中所出現的官員，沒有一個不是掌握著實權的，這些官員為了一己私利而被別有用心者收買，濫用權力，腐化墮落，最終連同他們的政治生命也一起被“買斷”，這是發人深省的。

同時，王德軍案件也提醒所有企業家，事業的成功只能依靠出色的商業運營而獲得，與官場“交易”而獲取的利益，始終是靠不住的，到頭來也只能是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