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鑒芳馨

[摘要]楚要的武俠片善于將西式推理與中式浪漫熔于一爐，在詭異奇情中糅合了一種浪漫的文藝氣息，在娛樂大眾的同時又給人一種深刻的人文思考與關懷。

[關鍵詞]奇詭懸疑 浪漫寫意 人文關懷

在香港電影發展的歷史脈絡中，邵氏公司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邵氏出品，必屬佳片”的標語不僅見證了邵氏公司自身輝煌的傳奇，也成了人們觀影時永難忘卻的共同記憶。作為“東方的好萊塢”，邵氏公司制作了數不勝數的佳片，造就了眾多萬人追捧的明星，也培養了一批才華橫溢的導演，楚原便是其中的翹楚之一。

楚原早年投身于粵語電影的編導工作，代表作品有《可憐天下父母心》、《含淚的玫瑰》、《黑玫瑰》及《玉女添丁》等。粵語片衰落后開始轉拍武俠片，1970年拍攝的第一部武俠片《龍沐春》雖是牛刀小試，但曲折奇詭的故事劇情與流暢清爽的拍攝技法給入耳目一新的感覺，由此奠定其后武俠片唯美奇情的拍攝風格。加入邵氏公司后連續拍攝了《流星·蝴蝶·劍》、《天涯·明月·刀》、《楚留香》、《多情劍客無情劍》等20余部武俠片，其中除根據金庸小說改編的《倚天屠龍記》和根據王鷹小說改編《無翼蝙蝠》外，其余都是根據古龍的小說改編而來。原著古龍、導演楚原和影星狄龍這個三位一體的“鐵三角”由此在武俠片歷史上構成了一段不朽的傳奇。

關于武俠片，如果說張徹是以暴力陽剛取勝的話，那么胡金銓則以東方美學奪人耳目，而楚原卻自創“楚派武俠片”，將西式推理與中式浪漫熔于一爐，在詭異奇情中糅合了一種浪漫的文藝氣息，在娛樂大眾的同時又給人一種深刻的人文思考與關懷。

與金庸武俠小說更多地是借鑒中國古典小說不同，古龍的武俠小說汲取更多是國外偵探推理小說中的營養，表現出一種神秘詭異的風格，頗有點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風味。楚原的武俠片基本上忠實于古龍的原著，喜歡奇巧地鋪排情節，使影像文本從頭至尾神秘莫測、懸念迭起、險象環生，在情節一波緊接一波地向前推進中，直到最后一分鐘都有著意想不到的結果，既有“懸念大師”希區柯克的魔力，又有現代007系列偵探片的味道，這與同時期一般武俠片的“復仇、比武、爭霸、奪寶”等粗疏的固有模式有著質的區別，使武俠片不再落入描寫以武功高下決定江湖地位的俗套。因此，利用奇詭懸疑、峰回路轉的故事情節和步步驚心、謎中有謎、層層揭底直至顯現最高危機的懸疑以及變幻莫測的電影技法就成了楚原武俠片吸引觀眾的制勝法寶。在其代表作《作楚留香》中，情節上就體現出了極高的制造懸念的水準。影片故事從描寫武林三大掌門人相繼神秘地被天一神水毒死說起，描寫楚留香為了洗脫江湖上盛傳是他下的毒手的嫌疑，開始明查暗訪，與幕后主謀斗智斗勇，最終揭發出了一個日本忍者武士的后代企圖報父仇稱霸中原武林的巨大陰謀。整部影片在劇情上神秘莫測，處處留下伏筆、賣出關子，營造出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懸疑氣氛，直至最后關頭觀眾才豁然開朗。這種高超的故事結構能力使得《楚留香》劇情曲折離奇，引人入勝，成為了武俠片中的經典，而風流倜儻的楚留香也由此成了觀眾喜聞樂見的一個江湖俠盜。由于楚原的武俠片基本上是在室內攝影棚搭景拍攝而成，因此，其非常善于利用布置詭絕的內景來營造出電影懸念無窮的氛圍，使得影片中的空間似乎到處都藏著無窮的秘密，讓人永遠不知道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么。小小空間中的能達到如此絕佳的效果，這在在武俠片中可謂是獨樹一幟，堪稱一絕，成為楚原武俠片在刀光劍影之外另外一道值得品味的風景，難怪楚原被人稱譽為“布景大師”。

與一般的武俠片講究刀來劍往，你死我活地拼個日月無光不同，拍文藝片出身的楚原在他的武俠片中建構起的是一個有別于當時盛行的硬橋硬馬的陽剛武俠世界。楚原拍片基本上不會刻意去渲染血腥暴力，而是在編排奇詭懸疑的情節之余去追求一種華麗精致的寫意風格，以營造出一種浪漫唯美充滿情調的氛圍，創造出優美的意境。對于這一點，楚原曾坦言自己只不過是用擅長的文藝片手法來拍攝武俠片而已。為此，他會充分地利用邵氏公司片場的攝影棚資源，把內景搭得瑰麗唯美，極具視覺沖擊力。在他的武俠片中，紅楓白絮、殘陽冷月、小橋流水、亭臺水榭、花園樓閣等等，往往都精雕細刻，在繚繞著色彩繽紛的煙霧中，完全幻化為一種非現實的虛幻時空，具有鮮明的舞臺感，給人一種美的享受；武打設計也只求唯美飄逸而不求真刀真槍，這些武打設計與其說是刀來劍往地撕殺，不如說是姿態優美的舞蹈。總之，楚原的武俠片在寓情意于景中顯現出別有一番情致，不僅把古龍文字中的意境與奇情于絢麗光影中表現得出奇地傳神，而且溫婉之中也顯示出中國文化溫柔敦厚的一面，具有極高的美學價值。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楚原的武俠片在娛樂大眾之時還不忘寄予一種深刻的人文思考與關懷。傳統的武俠片一般是不屑于去描寫兒女私情，因為這樣會有損于俠客的英雄氣概。而楚原在他武俠片中恢復了人類自然的人性，以一種顛覆的姿態去描寫男女之間纏綿悱惻浪漫真摯的情感，女性在他的影片中擺脫了以往武俠片中可有可無的尷尬處境而成了一個重要的存在。如《流星蝴蝶劍》中的小蝶、《陸小鳳之決戰前后》中的冷清秋甚至都是影片推動故事情節不可或缺的人物。與此同時，楚原的武俠片不僅男女之情百轉千回，對人性的挖掘也達到了比較高的深度。楚原的武俠片一般會隱匿具體的時代背景，但他影片中那個為爭權奪利而爾虞我詐的陷惡江湖實際上是當代社會的一個縮影，其筆鋒所指乃是當代的人心，而楚留香、陸小鳳等奇俠則成為了現代人進行人格重建理想中的典范。可見，楚原在武俠片總是對身陷現代困境的現代人寄予一種深刻人文思考與關懷，希冀為他們尋找到一條詩意棲居的康莊大道。

楚原的武俠片離今天雖然已過去近30年的歷史，但當我們重新閱讀起這些影像時，依然會從中獲得一種美學快感，感受到一種現代氣息。可以說，楚原的武俠片不僅為香港電影造就了一段神話，也為中華民族電影添加了一座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