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在愛情的高速路上

我是從一所農村中學考上那所著名的大學的。剛上大學的時候，我身上有著農村學生的典型特征：衣著寒酸，膽小怕事，沉默寡言，并且深深地自卑。一開始我就為自己的大學生活做了安排：努力學習，爭取獎學金；周末做家教，掙生活費；多余的時間只有靠坐圖書館來打發(fā)了。

然而林和江的出現(xiàn)卻打亂了我寧靜的生活。他是學校廣播站的站長，比我大一屆。在新生歡迎大會上，他作為學生代表致詞，看到他的剎那，我就被他周身所散發(fā)出來的光芒深深吸引住了。

回到寢室，我推翻了之前對大學生活的所有構想，我不漂亮，如果再那么平凡地生活，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注意到我的，我應該讓自己變得優(yōu)秀，甚或完美，耐心地等到他來對我說“我喜歡你”。

第二天我就報名去考廣播站了。廣播站是學校最有影響力的一個社團，要求嚴格也是眾所周知的，這次他們只招一個播音員和一個采編記者，報名的卻有八百多個，主考正是林和江。當我用帶有濃重方言的普通話讀完材料時，發(fā)現(xiàn)幾個評委已經笑趴下了，一個男生說：“這樣的也來報考廣播站！”林和江也好不容易忍住笑說：“小妹妹，回去練練普通話，以后有機會的。”

沒想到自己的一腔熱情居然換來這樣滑稽的結果，我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忍不住要打退堂鼓。幾天后在食堂吃飯，居然又遇見了他，他還記得我，向我打招呼：“要勤加練習哦。”我的心一下子又怦怦跳了起來，我想，四年，還有四年，我會等到我的王子的。

那以后，我?guī)缀跏悄贸隽丝即髮W的勁來練習普通話，疲倦而又心無旁騖地沖向目標。

很快機會就來了，兩個月后，廣播站因為走了一個播音員而不得不再次公開選拔。這次的主考是上次笑趴下的那個男生，看到他，我微微有點窘，可是一想到日后可以和林和江共事，我還是鼓起勇氣把那首煽情的詩念完了，走的時候，男生說：“你大一的?不錯不錯，我們就選你了。周六晚上站里同事聚餐，你也參加吧，順便認識一下臺里的兄弟姐妹。”他已經忘掉我那次丟臉的事了。

同事聚餐?也就是說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認識林和江了！我興奮得無以復加，早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周六晚的聚餐讓我又喜又悲，喜的是我如愿以償見到了他，他微笑著向我敬酒，說：“你是那個大一的小妹妹吧，恭喜你終于成功了，跟著你們的新站長好好干！”悲的是，原來離開的那個播音員就是他！而這次聚餐，就是為了替他餞行！

我想這也許是老天對我的感情開的一個大大的玩笑，或者小小的考驗。學校每月會給廣播站員工一些補貼，這對我這個每月要為生計發(fā)愁的農村孩子來說是個不小的誘惑，所以我不能放棄。林和江已經做了學生會主席，于是我在熟悉了廣播站的工作之后，也很快地將重心轉向了學生會。

在這一全新的領域我必須從頭做起，要有競選資格，必須先在班上擔任一個要職，我全力以赴，終于爭取到了團支部書記的職位，一學期的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之后，我被系上提拔為了宣傳部長。這時候，寢室的女孩子都已有了自己的另一半，她們對我的執(zhí)著于工作感到不可理解，常常勸我：“葉宣，花開的季節(jié)可不長，不要浪費了自己的大好時光哦。”我總是苦笑，她們哪里知道，在女孩子的這個季節(jié)，我最先聽到了自己花開的聲音，所以我才要把自己的花開放到最美。

大二的下學期，校學生會換屆大選，得知林和江將連任主席，我興奮極了，因為校團委已經找過我，希望我能擔任宣傳部長。新領導班子的碰頭會上，林和江看到我，很驚訝地開玩笑說：“怎么又遇到了，咱倆緣分可不是一般的深啊。”我在心里暗笑，這種緣分也不是一般人能制造出來的啊。

共事一個多月以后，我發(fā)現(xiàn)有事找他時很難看到他的影子，我惴惴不安地想，難道他又會有什么事?果然，沒多久，校團委找到我，問我有沒有興趣任校學生會主席。“我?！那林和江呢?”這是我最關心的問題。“哦，林和江嘛，他主動請辭了，好像是要準備考研，只好放棄手上所有的工作了。”

回到寢室我郁悶了好久，我想我們是不是真的沒有緣分，否則兩年多了，為什么像兩個奔向不同目的地的路人，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的表情就擦肩而過。可我轉念又想，這么久了，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談戀愛，是不是只是緣分未到呢?想著想著，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追隨他去考研了。

林和江報考的學校是北京大學，我一聽就懵了。這時候的我，因為忙，無心顧及學習，英語四級還沒過，成績排在年級的一百名以后。我不知道我和林和江的距離還有多遠，但我知道我和北京大學現(xiàn)在是兩條平行線。

可我還是決定要考來試試——如果每個女孩都是一朵花，那我就太平凡了，除了怒放，我想不到可以引起別人注意的方法。

我也放下了手上所有的工作，在校外租了個很小的房子，開始了我艱難的考研生涯，室友們曾經笑我，背單詞背得像傻子，高數題做得像瘋子，政治說得像領導班子。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像得了厭學癥一樣，看到那一摞摞厚厚的考研資料就惡心，犯暈，好友陪我爬山散心，我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忍不住大喊：“北大！我一定要考上北大！”好友被我的沖動嚇了一大跳，她問我：“你為什么總是把目標定得那么高呢?你不感到累嗎?”我哭了，我哽咽著說，你不懂的。

我大三那年的四月份，林和江的考研成績出來了，很遺憾，離錄取線差了二十多分，我也長長地舒了口氣，心想明年我考不考得上也都無所謂了。林和江找了份工作，在省電視臺做主持人，我竊喜，幸好我對學校電臺的工作比較熟悉，也許畢業(yè)也可以朝這個單位奮斗的。

按照學校的慣例，六月份會舉辦一個經驗交流會，找來大四一些比較出色的學生給學弟學妹們一點學習或找工作的指導，林和江自然也在被邀請的行列。那天的交流會我也參加了，我坐在角落里，心情很復雜，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交流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主持人突然問了林和江一個問題，她問：“大學四年，你一直走得很順利，我想大家和我一樣，都很想知道除了你自己的毅力，還有沒有其他的力量支持你前進呢?比如說……”她狡黠地眨眨眼，轉向觀眾說，“親情，友情，還是愛——情?”臺下嘩然。林和江顯然沒料到這招，怔了好一會兒，大家安靜地等待著。他突然起身走下臺，走過我的身邊，看到我的時候甚至還朝我點頭笑笑，然后變戲法一樣地從我身后拉出一個女孩子，他說：“就是這個女孩子，她一直默默地支持我，怕影響我的工作，四年來都不愿透露我們的關系，沒考上北大，我覺得很遺憾，但更多的是慶幸，幾年來我總以為幸福在前方，卻忘了身邊觸手可及的幸福，幸好上帝給我機會去發(fā)現(xiàn)并且珍惜她。現(xiàn)在我要對她說聲‘謝謝’。”這時，觀眾席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很多低年級的同學眼里甚至閃出了淚花。

我很快地離開了現(xiàn)場，我覺得這真是像一部煽情而又低俗的肥皂劇，當男女主人公團聚的時候，總會有蹩腳而受傷的第三個人偷偷哭泣。我也終于知道，在我最期待愛情的時候，上帝不小心睡著了。

我給自己放了兩個月的假，和所有女孩子一樣，樂此不疲地買自己喜歡的衣服，和男孩子約會，吃街邊小攤上辣得人掉眼淚的麻辣燙。三年來，我一直在馬不停蹄地奔跑，很少有閑下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這樣的生活也很好。大四那年，我放棄了實習，繼續(xù)準備考研。那年，我考上了北京大學的研究生。

照例是一年一度的交流會，主持人問我：“你的經歷很像上一屆的林和江，都做過廣播站的站長，做過學生會的主席，也都考過北京大學的研究生，可以說是太巧了，或者也可以理解為你是把他當作目標在追趕，是這樣的嗎?”我愕然。

“是的。”

“四年來，我一直把他當作我的目標。我進校的時候，他就已經很優(yōu)秀了，光芒四射，魅力超群，那時，我還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小姑娘，但是我決定要追趕他，所以，四年來，我一直在奔跑。”

“因為我只想證明一點，男孩子能做到的，女孩子也可以！”

我頹然坐下。

觀眾席里響起熱烈的掌聲，一些低年級的同學眼里甚至閃動著淚花。

可是，可是，只有我自己聽到了，心中花開過后花瓣脫離花朵的聲音。

（特約編輯李瑤薦自《交際與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