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

“女兒，你站在那兒干啥？還不去招待客人？”母親大聲嚷著，“你沒看到我正在忙嗎？唉，等等！碰！紅中！和了！”

“招待客人？！”母親的這句話可把我搞糊涂了。

“阿美呀，你有沒有搞錯？今天到底吃了幾次和？也該風水輪流轉了吧？”

“我錢還沒賺夠哩！少廢話，快給錢！哈哈，今天真幸運。真是托那老頭子的福！等一下得再去燒支香才行！”坐在麻將桌前的母親收錢收得樂不可支。看著抽屜被五顏六色的籌碼裝得滿滿的，她似乎忘了自己還是別人的媳婦。我一轉頭，搓麻將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為了盡孝道，爸爸和姑媽請來了潮州鼓幫、廣東吹樂組和西洋喇叭隊。祖屋樓下場面十分熱鬧。如果不看清楚，別人還以為我們正在辦鄰里聚會呢。夸張？在大人眼里這一點都不會夸張，它只是“鋪張”了一點罷了。

“哎呀，今天可是星期六呀！原本約了嘉琪去看電影，現在卻得臨時取消，真是掃興啊！”表哥一邊折紙錢一邊向舅媽抗議，“我的命真苦呀！”

“德明，你手腳快點。一個鐘頭后大師就要把這些紙錢燒給你外公幫他超度。”

“媽，你急什么？這些錢又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話，外公在地府豈不是變成大富翁了嗎？”

“你這孩子真是的！不能少說點嗎？話要是傳入別人耳里該怎么辦？”舅媽擔心得東張西望，“你若要說，不能等晚上回家關上大門后才說嗎？”

“那老王可真吝嗇，白金只給五十。”姑媽小聲小氣地對爸爸說，“他住的是大洋房，駕的是大汽車啊。我真是對他看走了眼。”

“大姐，現在經濟不景氣。他們肯給，我們就該偷笑了。”

“偷笑？我們這次可是虧大了！”

站在一旁的我愣住了。眼前這一幕幕的景象到底是不是真的？蹲在一旁，正靜靜地燒著冥紙的外婆似乎早已對周圍所發生的事麻木了。她臉上毫無淚水的痕跡，可能是哭累了吧。我想上前去安慰她老人家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畢竟她和外公相敬如賓幾十年，叫她節哀順變，看開點是不可能的。這些話，她也可能聽膩了。對她老人家而言，外公的死不是一個“哀”字所能彌補的空虛，也不是一個“順”字所能撫平的傷痛。

“嘿！既然大家都在這里，我們就拍張照留念吧！”堂哥忽然建議。

“這時候還有心情拍照？！”雖然我當時心里很不是滋味，卻沒說什么，只是靜靜地走到一旁看著家人排列在外公靈柩的兩旁，表哥調整了鏡頭，對準他們，然后大喊一聲：“準備——笑！”

點評：各人面對喪事的不同心態，通過體現個性的對話和十分典型的動作勾勒出來，讀者自會體味作者立意的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