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之墻

[1]

校舍五樓走廊最左邊倒數第二間，是以前的化學實驗室，因為窗戶太小，所以廢棄了。說是實驗室，不如說是個大型儲物柜，雜亂堆著吸塵器和水桶，勉強能站下兩個人。要是再多一個，怕連門也關不上了。

敲門聲，三長兩短。小梨和瞿麥的約會暗號。

瞿麥在一次偶然的無聊時間里用自己的鑰匙試開實驗室生銹的鎖，試到第七把，門開了，以后，這里就成了她的私人天地。一年后，小梨入校，兩人成為好友，于是這塊小天地由兩個女生一起分享。

瞿麥是個小巫女，她家祖上不知哪一代娶了個洋女人，從此家族里有了巫女的血統。據她說，每代中總有一兩個人，天生會些小小的法術。有時悶，瞿麥把蚊子全都定住，翹了蘭花指挨個彈飛，以資消遣。巫術只到如此程度而已。

[2]

瞿麥喜歡過一個高三學長的事，小梨只是大概知道一些。那時候小梨還是鄰校初三部的小師妹，后來聽說是無果的戀愛，對方上了大學后就愛上了別的女孩。

“就在這個工具間，他就靠在那個唯一的窗臺前，告訴我，他不再喜歡我了。”瞿麥對小梨說這話的時候，沒有難過的表情，眼睛里只有冷冷的光。

[3]

學校歷來不論大考小考都會排成績榜，尤其是數學老師，教久了數學對數字感覺特別親切，極喜歡給自己學生排名次以激勵他們的斗志。周末的小測試其實可有可無，然而老師還是兢兢業業地批好了試卷，在周一的晚輔導時朗誦起各位的成績。小梨雖是有一個會魔法的美少女好友，可是面對老師讀出的55分成績一樣手足無措，羞愧地低著頭拿回成績，在座位上剛一坐定，忽然聽到耳畔有瞿麥說話的聲音：“喂，又考砸了吧！”瞿麥他們的高二教室在二樓，小梨知道這家伙又在亂用法術了，不由得有點怨：“還說自己會魔法，我考砸了你都不幫我！”那邊瞿麥嘆了口氣，像個大人一樣地說：“考試這種事情就像愛情，你考不好，不是因為試卷有錯，而是你不努力；你喜歡一個人，他不喜歡你，不是你的錯，而是你們沒緣分！”

[4]

晚輔導的課間，兩人又在工具間見面聊天，瞿麥伸出手指點著窗邊的墻壁，念念有詞。“小心哦，不要掉出去。”猛然，那面墻壁消失了，浩大的風吹進來，讓她和小梨頭發都吹得飛起。

那是瞿麥所能施展的最“大型”的巫術。她能讓工具室臨街的整面墻壁消失。實際上是怎么消失的，小梨也不清楚，因為那面墻壁連同窗戶，看起來都還好好地在那里，可是，把手伸過去，卻什么也感覺不到，毫無障礙，只是看見自己的手被墻壁吞沒再吞沒，好像去了一個不知名的空間。

“后來呢？”

“什么后來？”

“后來你喜歡過的那位學長……去了哪里呢？”

“喔，他啊！他跳樓自殺了。”瞿麥光潔的唇邊笑出一道小小的紋理，比酒窩大，比皺紋小，極嬌媚，卻有說不出的老態。

[5]

學校時不時會做出一些蠢事情。比如說，在校舍天臺舉辦晚會。小梨被分派去布置場地。天臺的四周豎立著一人多高的鐵絲網，安全無虞。

“本來沒有那么高的。”同學和小梨一面搬運著桌子，一面順口說道。

“是嗎？”小梨隨口答應一聲。

同學起勁地說：“因為有人跳樓的緣故，鐵絲網特別加高了。”

“原來是從這里跳下去的……”小梨撂下桌子，跑上前去扒著鐵絲網向下看。

“其實，我聽說……高三那位學長死得很奇怪哦！”

“怎么？”陽光太強，小梨瞇起了眼。

“那天，他們那年級的人用天臺舉辦晚會，所以天臺上都是人，誰也沒看見那個學長，所以應該不是從天臺跳下去的。可是呢，清潔工人剛好在4層工具室里整理，分明看見他經過窗戶跌下去的。”同學豎起手指，“我們大廈總共只有5層，那，一定是從5層跌下去的對不對？可是，誰都知道，5層的那個工具室，小得簡直像個柜子，窗戶里能伸個頭出去就不錯了，人根本出不去……怎么樣，很詭異吧？”

小梨應了一聲，心里有一點不舒服。她想到瞿麥的微笑，以及瞿麥受過傷害的初戀。小梨很想知道，很愛很愛一個人的感覺是什么樣的。

小梨低頭向樓下看，本來大樓的立面墻壁光滑如水，什么也不該有。可是，小梨忽然看見一雙腿，一雙女孩的腿，穿著黑色長襪和球鞋，從5層的水泥墻壁中探出來，仿佛5層的墻壁變成了空氣，而在那個房間里，正有一個女孩，坐在地板上，將腿放到高空的風中頗安適地搖著。

編輯/孫櫟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