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達的圣誕節

達達三歲那年跟爹娘進城，那天正好是圣誕節，大街上燈火輝煌，路邊小店門口的松樹上都掛滿了看起來很好玩的小東西，達達好奇地問爹：“樹上掛的是什么？”爹說：“那是外國人的玩具，不是咱中國的。”

達達不語，后來他看見一個跟他一樣大的小孩手里拿著一只漂亮又碩大的襪筒，襪筒金光閃閃的，上面繡了一些星星和月亮。達達羨慕不已。回家后，娘告訴他這是一只很普通的襪子，達達卻拉著爹的袖子小聲說：“爹，我想要……”爹聽了，沉默一陣，然后嘆了一口氣說：“達達乖，只要達達肯睡覺，襪子就會來找你的。”達達聽了，聽話地閉上眼睛。

第二天，達達醒來，果然在枕邊發現了一只碩大的襪子，他很驚喜地喊醒睡在身邊的娘，說：“娘，我有襪子了，我有襪子了！”娘揉揉紅腫的眼睛，看到達達快樂的樣子，笑了。爹對達達說：“達達，以后每一年你都會收到你想要的東西，圣誕老人很愛你。”達達笑著說：“我知道，城市里真好，跟做夢一樣。”

達達的爹在外面找了一個工地上的水泥活，娘給人家做保姆，很苦很累。達達四歲的時候，12月的某一天，爹在飯桌上問達達：“達達，這個圣誕節你想要什么？”達達說：“我想要一副手套，一副很溫暖的手套。”爹聽了哈哈大笑，說：“圣誕老人會聽達達的話，給你一副溫暖的手套。”

圣誕節那天達達醒來，果然在襪筒里發現了一副厚厚的手套，他驚喜地喚醒娘，說：“娘，圣誕老人真靈啊，果然送給我一副手套！”娘微笑著說：“圣誕老人不會忘記達達的。”接著，達達卻把手套塞給了娘，說：“娘，這是我給你要的。”娘的眼睛一下濕潤了。

達達五歲時候的圣誕節，想要一盒水彩筆，他真的得到了，于是他開始畫畫。達達畫畫可厲害了。

達達六歲的時候，他的心愿是上學，果然，他在圣誕節那天收到了一只漂亮的小書包。

達達七歲的時候，他的心愿是爹娘不要太勞累，他想要一座大房子，可是這個心愿始終沒有實現，達達很失望。

爹安慰達達說：“大房子會有的，圣誕老人正在為達達建造呢。”

達達八歲的時候，爹出了意外斷了一條腿，達達和娘哭得死去活來，這個圣誕節，達達想要爹像以前一樣有一雙健壯結實的腿，可是圣誕老人再次失約了。

達達很灰心，他對爹娘說：“圣誕老人不喜歡達達了，他不想給達達任何禮物了。”

爹說：“不會的，只是達達的愿望太……難了，你可以許一個小小的愿望啊，地球上有那么多小朋友想要圣誕老人的禮物，他太忙了，來不及準備太復雜的禮物。”

達達聽了，點點頭，只是此后的圣誕節，他再也不許任何愿望了。

盡管生存很艱難，但是爹娘還是在城里挺住了，靠打零工維持達達讀書，直到大學畢業。達達工作之后，爹娘似乎用盡了生命的所有力氣，衰老的他們疲憊地回到了鄉下。

達達結婚之后，始終帶著那只碩大的襪子。這一年，他去鄉下接爹娘進城住，可是他們怎么也不肯離開鄉土，達達把那只已經破舊的襪子還給爹娘，爹娘吃驚地望著他，達達說：“爹，娘，你們想要什么禮物，就告訴我吧。”爹娘顫抖著聲音說：“只要你一生平安幸福，就是我們所有的圣誕節里唯一的心愿了。”

后來，達達有了兒子，在兒子三歲那年，他送給他一只漂亮的襪筒，并告訴他，無論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訴圣誕老人，一定會如愿以償。

沒想到，兒子聰明地笑了，說：“別騙我啦，圣誕老人是假的，那是人假扮的！”

達達認真地說：“兒子，你說得對，不過，每個假扮圣誕老人的人，都是一個圣誕老人。”

（劉冰摘自2005年12月25日榕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