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為驚心動魄的羞澀是什么樣的呢?
—只有初為人母的女人把乳房奉獻給一個新生命時,才會表現那樣偉大的羞澀。
那樣的羞澀,有種很不自信的美麗,浸透了謙恭、廉恥、純良、溫順、含蓄、莊重等等人性中至美元素,最能叫人心動憐愛。
裝是裝不出來的,也很難表演。不像笑,說到底只是面部肌肉的變化;不像哭,說到底只是一次淚腺運動。羞澀是一種從心底升上來的萬般情愫的芬芳,自有一種勾魂攝魄的力量。
然而,羞澀卻遇上了一個審美迷亂的時代,朝新夕舊,今日不知道明日的新潮,明日不知道后日的時尚,羞澀被裹在其中,也便只有迷亂了。甚至還有迷失。
記憶不是很遠,大家聚在一起,說點有色的笑話,年輕的女孩子就會臉紅。忽然就有女孩子用身體來寫作了,先還欲蓋彌彰地用她上半身,寫不了幾頁就轉移到下半身了,給了羞澀一個不堪回首的打擊。
在這樣的所謂時尚面前,脆弱的羞澀步步敗退。
撞進我們眼眶的,是翹起老高的加密眼睫毛,是液體的眼瞼和棕櫚海灘色的面頰,是烈焰紅唇和野性的亂發。新世紀的魅力女性,變得如此咄咄逼人,吊帶裝和中式肚兜,哪兒黑了哪兒睡,能吃、善玩、會保養,有機會去電視臺串個門,拍上一組性感暴露的寫真照,張口就是性……
現代女性的大膽和開放,野性和不羈,令人猝不及防,瞠目結舌,許多時候,就只能在排斥中懷念曾經的羞澀了。那是與陌生人相見時飛揚在雙頰上的紅暈,是高興時那清脆卻不張狂的笑聲。
懷念使我懷疑,懷疑我的落伍。我不相信墮落會是時尚,更不相信毫無羞恥會是現代化。但我還是擔心,讓羞澀蛻變為毫無羞恥,將是非常可怕的,任其毫無節制地蛻變,變化成一種“集體無羞澀”、集體皆毫無羞恥的樣子,我們的社會將是怎樣的悲哀呀!
懷念羞澀,自然不是要我們的姐妹回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三從四德”狀態,而是旨在提醒人們營造一種良好的社會氛圍,讓大家珍惜美麗的羞澀,千萬不可迷亂,更不可迷失;堅守住羞澀的門檻,為脆弱的,不自信的,易受傷害的羞澀留一點出路;讓沒有了羞澀的人們在顧盼中小心地醒悟,說不定在一回頭時,又看見了溫婉如偉大母性一樣高貴的羞澀,這才是最可留戀和尊崇的呢。歸來吧,羞澀!
(王望摘自《中外讀點》200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