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地球上生活著64億人口。預計到2075年,全球人口數將達到90億的頂峰,之后則會下降。這樣,自工業革命以來的“人口爆炸”將會告一段落。若果真如此,而且我們假設不出現自然環境的崩潰或社會的動蕩,那么,世界將會變成什么樣子?
對19世紀英國經濟學家馬爾薩斯而言,人口達到90億的世界是非常奇怪的。他曾預測,人口增長將會比維持生存的資源增長的速度快得多,因此數以百萬計的人口將因饑餓而死。馬爾薩斯的學生拿騷西尼爾(Nassau Senior)則認為19世紀40年代愛爾蘭饑荒的規模還不夠大,要讓人口與農業生產能力恢復平衡,死亡人數得再多一倍才行。馬爾薩斯和西尼爾的現代追隨者,像斯坦福大學的保羅厄爾里奇(Paul Ehrlich),30年前就告訴我們說,馬爾薩斯的死神即將降臨。他們聲稱,南亞次大陸無法避免大規模饑荒,數以億計的人將會餓死;他們預測,21世紀人類的命運就是戰爭,或者為了多得到一塊面包、半碗米飯而你爭我搶。
但時到如今,在食物方面,人們爭論的焦點卻不是食物太少,而是太多。看起來,人類在人口與資源間的沖突中,正在走向決定性的勝利。這并非由于人口數量的減少,而是來自人類利用自然資源能力的提高。
不過,關于農業出口的爭論熱門得令人驚訝,也比大多數人想象的更危險。發展中國家抱怨說,富國種植的糧食太多了。“出口食物,是我們為數不多的掙得外匯并以此購買現代工業技術的手段之一。”他們說,“但是,發達國家的農業補貼使我們在多數農產品上都無法建立比較優勢。你們說自由貿易是好的,但只限于你們出口的工業品;你們說確立產權是重要的,但話題一轉到農業貿易上,你們就充耳不聞了……”
發展中國家的批評是正確的。不是每一個發展中國家都能通過制造和出口電腦芯片、塑料玩具或香蕉來致富。一些國家需要出口鋼鐵,另一些則要出口家具或紡織品,但不是所有國家都能走中國的道路。中國的發展模式已經非常牢固,中國的人口太多,其他國家很難亦步亦趨地追隨中國。哈佛大學的邁克爾克萊默(Michael Kremer)估計,以輕工業制造品為基礎的出口導向的發展模式,至少需要半個世紀才能再次成為一條對窮國而言可行的道路。所以,在未來半個世紀或更長的時間里,眾多發展中國家將不得不尋找別的通往繁榮的道路,其中至少有一些會包含農產品如棉花、柑橘、谷物、加工食品等的出口。
對此,我們有理由擔心。世界貿易已經有近十年未能進一步放開了,這種對世界貿易的潛在阻礙,危害了全球經濟發展?,F在,技術轉移困難得令人難以置信。但在許多發展中國家,4美元的外來援助的效果,還不如其自身1美元的出口——自工業革命以來,再也沒有什么能比“商品出口”這座學校可使我們在消化工業組織和技術方面學到更多了。而如果全球發展的腳步在任何一個國家受到了威脅,整個人類的未來也將受到威脅。原因有二。
第一,劇烈的經濟滑坡,像德國和日本的大蕭條,以及俄國一戰前工業化速度緩慢的狀況,可能會使富于侵略性的擴張主義政權上臺。諾曼安吉爾(Norman Angell)曾說,在漫長的現代戰爭中,所有人都是輸家。戰敗者輸得最多,而戰勝者也比和平延續的情形下變得更差。如同1982年的電影《戰爭游戲》中說的那樣,現代戰爭是一個奇特的游戲,“惟一的獲勝辦法就是不玩”。
快速提高的生活水平以及全球經濟的相互依賴,并不能保證戰爭不會發生,但它卻創造了積極支持和平與貿易的龐大的利益群體。一個好的經濟不僅可以促進社會繁榮,也能增進世界和平。
第二,如馬爾薩斯所擔心的,發展步伐停滯將會使人口超過資源的承載能力,人們將永遠貧困下去。出生率的下降依賴于女性地位的提升、對公共衛生的信心、持續的繁榮等因素。如果最窮的那些國家持續貧窮,其人口增長率的下降速度會比預計的慢得多。在那些地理面積小、人口密度高、非常貧困的地方,“馬爾薩斯定律”可能會卷土重來。
世界的其他地區也不可能避免受到那些最貧窮的國家的影響。長久以來,民族主義都是導向政治暴力的一個強有力因素。比起祖國被外國剝削的感覺來,再也沒有什么其他原因更能激起民族主義并將之付諸暴力了。今日的世界實在太小,破壞性暴力的潛能太大,對每個人而言,世界任何一個角落被“馬爾薩斯定律”所統治,其結果都是無法承擔的。我們期望看到的,是21世紀全球的共同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