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美國對中國球軸承反傾銷案

球軸承反傾銷案——中國入世后遭遇的首起反傾銷大案，涉案金額高達3億多美元，影響到28個省、市的253家生產企業和進出口公司。在中國企業的積極應訴及相關部門的大力幫助下，最終本案以“零損害”結案，對中國企業免征任何反傾銷稅。

案件背景

2002年2月13日即中國正式加入世貿組織后的第64天，美國托林頓軸承公司、鐵肯姆軸承公司等4家軸承企業，通過美國軸承制造商協會（ABMA）同時向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USITC）和美國商務部（DOC）提出申請，認為中國球軸承在美國市場以低于正常的出口價格銷售，對相同產品的產業造成實質性的損害，要求對中國銷往美國的球軸承產品及其零件進行反傾銷調查。根據ABMA提供的有關材料，USITC 2月13日開始對來自中國軸承進行反傾銷調查，DOC也于4月29日開始進行反傾銷調查。這是中國入世后遭遇的首起反傾銷大案，涉案金額高達3億多美元，影響到28個省、市的253家生產企業和進出口公司。

球軸承是在機械工業、家電、日用機械和交通運輸業等諸多領域中應用十分廣泛的機械零配件，是我國年度對美出口超過1億美元的大宗機電產品之一。根據美方公布的統計數據，我國2001年有價值2億美元的球軸承出口美國。由于與其他國家相比具有較高的性價比，中國軸承在美國的市場占有率逐年上升。

如果此案一旦敗訴，中國球軸承就要面對在美國市場被征收17％-246％反傾銷稅，而且，此后每年都要接受美國商務部對此案的年度行政復審。這將意味著中國球軸承在美國25％的市場份額可能蕩然無存。更為嚴峻的是，歐盟等通常會在美國判決之后，參照其反傾銷稅率對中國產品發起同樣的調查。

從2002年2月美國開始反傾銷調查起，中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和幾十家涉案企業積極應訴并作了充分準備。本案于2003年4月以我方應訴企業獲得 “零損害”結案，免征任何反傾銷稅。

中國的應訴歷程

中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接到被調查通知后，于2002年2月28日緊急召集軸承行業主要的軸承制造、出口商聚杭州商議對策。253家被訴企業中有53家企業決定應訴。會后，中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派出精干力量迅速飛赴美國，選聘應訴律師，拜會美國政府和行業協會，約見美國生產商、進口商與對反傾銷調查持反對意見的ABMA成員，為正面應訴做了大量的前期準備工作。

應訴美國商務部（DOC）：確定反傾銷幅度

2002年2月13日ABMA向DOC 提出對中國球軸承及其相關零部件進行反傾銷的訴訟申請。DOC 從3月25日起開始調查，4月29日起正式立案調查。

4月10日，DOC進行了第一次的問卷發放，對中國軸承生產企業的情況進行摸底。在此基礎上，DOC抽取浙江新昌皮爾軸承有限公司和萬向集團公司兩家企業作為抽樣的強制答卷方。由于中國出口美國的球軸承主要是小軸承，而皮爾和萬向都是大軸承生產商，經我方據理力爭，美方后來又增加以生產小軸承為主的寧波慈興集團作為抽樣企業。

為體現中國企業的出口活動完全是按市場經濟規則運行，并無政府干預色彩，我方主動將《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法人登記管理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登記管理條例》等條文作為附件提交上去，以此來證明中國法律保證公司企業的自主經營、獨立核算。另一方面，也通過提交各種貿易往來文書和公司企業章程，證明企業進行合同談判和確定售價方面的獨立性和人事任免上的獨立性。DOC接受了我方提交的答卷和材料，認為從法律上和事實上證明了中國軸承生產出口企業不受政府控制。因此，另環弛、金鵬等未被抽樣的應訴企業被DOC授予了獲取加權平均稅率的資格。

經過長達140天的調查，10月15日DOC公告，皮爾、萬向和慈興三家抽樣企業的單獨稅率分別為：2.39％，39.93％和32.69％。其他未被抽樣的應訴企業獲得加權平均稅率22.99％，所有未參與本次調查的中國企業稅率為59.3％。 但是，中方發現美國商務部在計算中出現了重大錯誤，并進行了質疑。11月和12月，DOC對皮爾、萬向和慈興三家公司進行實地核查，并于2月27日公告了傾銷調查的終裁結果：皮爾、萬向和慈興的單獨稅率分別為8.33％，7.22％和0.59％；其他未被抽樣的應訴企業的加權平均稅率7.8％；所有未參與本次調查的中國企業稅率仍為59.3％。

應訴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USITC）：終裁無損害

根據ABMA提供的有關材料，USITC于2002年2月13日對我輸美球軸承正式提出反傾銷調查。

收到美方調查通告后，我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工作人員于2月18日奔赴美國，與多家美國律師事務所研討了本案應訴事宜，最終確定推薦由美國凱平國際律師事務所（WILMER、CUTLER＆PICKERING）的多名資深律師和經濟專家組成的團隊作為中國在USITC階段的法律代表。根據中國輸美球軸承商品的實際情況，商會和律師事先對本案進行了認真的分析研討和準備。

3月6日，在USITC為本案舉行的初裁聽證會上，中國機電商會和WCP的律師對美國ABMA的指控進行了抗辯，美國絕大多數應用領域對球軸承質量的要求較高，未采用質量相對較低的中國球軸承產品，而主要由美國、日本和歐洲生產商供貨。中國輸美球軸承則大多用于溜冰鞋、專用燈具、傳送帶、輥子、割草機等領域，此前，控制這一市場的主要是其它國家的產品而并非美國產品，我國輸美的球軸承商品與美國軸承工業實質上是互補關系。我方的舉證和主要論點最后大都被USITC認可。USITC在初裁判決書中承認“本次調查的初裁階段有很多證據顯示，受調查產品有可能未對美國國內行業生成損害”。但由于5位委員的投票結果為3∶2，4月29日，USITC還是對原產于中國的球軸承做出損害初裁。

3月6日，USITC舉行球軸承調查產業損害聽證會。中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與應訴企業帶著最新的數據報告提前趕往華盛頓與律師會合。聽證會上，我方律師在深入闡述初裁階段觀點的基礎上，提出了中國球軸承產品占美國球軸承市場份額不足4％，根本無法構成對美國產業的損害；中國加入WTO后，軸承市場對世界的開放程度有目共睹，2002年中國國內市場對于球軸承需求旺盛，球軸承進口數量激增，進口金額比2001年增長了30％，凈增達1.3億美元，而與2001年相比2002年中國球軸承商品對美出口增幅不大，出口價格相對穩定等有力證據。有理和有效地回擊了ABMA提出的中國球軸承對美國產生損害威脅的觀點。

4月3日，USITC舉行終裁投票，以4∶0的絕對票認定，中國球軸承對美國軸承工業沒有造成實質性損害或損害威脅，判定中國輸美球軸承傾銷案不成立。至此，為期14個月的中國輸美球軸承反傾銷案，終以我國軸承行業的勝訴告終。

應訴國外反傾銷策略

企業應提高反傾銷應訴的主動性，積極應訴

反傾銷案件具有很強的時間性，被起訴的企業應及時參加應訴，及時提供材料，否則會依對方提供的材料做出裁決而被征高額的反傾銷稅，遭受重大損失。

本著“誰應訴，誰受益”的方針，本案中所有參加應訴的企業在美國市場將享受正常關稅，不必額外支付反傾銷稅。然而令人遺憾的是，另有200家軸承企業因拒絕應訴，美方將對其征收59.3％的反傾銷稅，這些企業可能將因此而痛失美國市場。

經歷這次反傾銷調查的53家應訴企業切身體會是：面對國外針對我國出口產品提起的反傾銷調查，積極應訴是惟一符合企業發展利益的選擇。退讓回避與積極應訴，得到的結果是截然不同的。只有積極應訴才有可能保證企業應得的利益和市場份額，同時也能摘掉“莫須有”的帽子，為企業今后更好地促進出口、開拓國際市場創造條件。

積極發揮商會、行業協會的作用

行業協會是整個行業利益的代表，是企業與政府間的橋梁和紐帶，對本行業的國內外情況最為了解。在應訴反傾銷的過程中，除了加強政府的宏觀管理外，還應該充分發揮商會、行業協會的作用。在反傾銷調查中行業協會具有政府和企業不可替代的規范和協調作用。

本案能在應訴中取勝，CCCME功不可沒。CCCME在整個案件的過程中擔任著引領者角色，充分地發揮了行業協會在組織、協調和指導企業應對反傾銷訴訟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聘請有能力、有經驗的律師

本案終裁結束后，CCCME和三家抽樣企業都表示律師在反傾銷應訴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對于中國反傾銷應訴企業而言，好律師不僅要通曉國際反傾銷法的實體和程序規定，而且要熟悉中國企業運作的現實環境。同時，還要具有豐富的反傾銷應訴經驗。本案聘請了因WTO談判而在中國家喻戶曉的前美國貿易談判代表巴爾舍夫斯基和美國法律界享有很高聲譽的John D Greenwald以及多名資深律師。

充分運用世貿組織制度及規則

我國已是世貿組織成員，在對外經濟交往中，應充分合理地運用世貿組織的具體制度和相關規則，以世貿組織的“游戲規則”來維護我國的正當權益。如果反傾銷訴訟行為與反傾銷法律違背世貿組織反傾銷守則精神和缺乏公正性，則可向依據守則設立的、由各締約方組成的反傾銷措施委員會起訴，請求公正合理解決。世貿組織爭端解決機制適用與世貿組織所有法律文件有關的任何爭端。因而，加入WTO后的今天，我們就多了一種解決爭議的手段。

建立健全出口監控機制和反傾銷預警機制

建立健全出口監控機制和反傾銷預警機制是最為基礎的防御反傾銷訴訟的工作。政府有關部門應協同行業協會建立出口監控機制，對某些商品的出口量、出口價格進行監控，對國內企業的惡性出口競爭行為加以制止。同時，要建立反傾銷預警機制，對國外同類商品生產商的生產成本、商品售價及其它經營行為進行深入調查，對進口國政府行為、社會經濟發展的動向進行適時追蹤了解，幫助企業和行業搜集國外相關產業的信息和發展動態，向行業及企業及時提供相關信息，利用信息優勢，對可能出現的非關稅壁壘做出預警，以便及時采取有效措施，調控產品出口流量，防患于未然。

（作者單位：廈門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