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小吃攤

“皇上到圓明園嘍！”窗外這么一喊，二禿子爬起來就收拾家什，直奔西苑。不單是他這個賣烤白薯的，整個海淀鎮(zhèn)，賣煎餅果子的，賣糖葫蘆的，賣切糕的，賣羊頭肉……全都奔西苑而去。

干嘛？出皇差？皇上有御膳房，不吃烤白薯。二禿子們的主顧是隨侍的眾多官吏，尤其是軍機處的老爺們。皇上在圓明園呆多久，可沒準兒，軍機處都得在西苑的臨時直廬候著，擬旨，辦公事。飯當然也管，可內(nèi)務(wù)府偷懶，老鬧得一班軍機老爺半饑不飽，這就做成了海淀鎮(zhèn)多少小買賣人的衣食啊。

據(jù)二禿子說，照顧生意的不全是滿語稱“達拉密”的軍機章京，那些大學(xué)士、尚書、侍郎什么的，也常自己跑到園子外來買吃食。夏天熱的時候，有的老爺連朝褂也沒穿。有的等不及，還沒進園子就開始啃白薯?！斑@算什么呀？”二禿子得意洋洋地睨著旁邊守紅果攤的六狗兒，“我表哥，小順子，知道嗎？在宮里當蘇拉，那買賣才叫常川生意呢！”小順子住在西華門內(nèi)，正職是照管宮里消防用的大水缸，副業(yè)是賣豆汁兒燒餅。每日天還沒亮，他就在午門北邊侍衛(wèi)房外面擺開他的攤子。早朝規(guī)矩是五點鐘，四點來鐘，主顧們就陸續(xù)來了，值夜班退下來的侍衛(wèi)，上早朝的王公大臣，軍機處輪值的章京，都喜歡來這兒喝碗豆汁兒，嚼個燒餅。小順子這生意就趁個早點，不比那些太監(jiān)賣糕餅水果的，一直到下午都有買賣。

一天，小順子還沒起床，聽見外面有火槍聲，然后是喝叱聲，腳步聲，火光映紅了窗紙。小順子嚇得不敢起身。

天漸亮了。外面也沒了聲息。小順子正想麻著膽子出門看看，突然，砰砰砰，門被拍得山響。戰(zhàn)戰(zhàn)兢兢開了門，一個侍衛(wèi)滿頭大汗站在門外。

“有多少燒餅？全拿來！”

存貨只有二十多，都拿走了。還好，給錢，沒拖沒欠。緊接著又拍別的門，砰砰砰。一條巷子挨家挨戶搜吃的。

怎么回事？誰都鬧不明白。過了半天，隱隱約約聽說，有反賊乘皇上不在京，闖進了宮內(nèi)！那要咱們的吃食干嘛？聽說侍衛(wèi)們守住西華門，沒東西吃，莊親王派護衛(wèi)買咱們的燒餅充軍糧呢！那反賊要是給剿滅嘍，咱也算有功？大概吧。

也算經(jīng)歷了件大事。小順子記在心里，等平了反賊，回海淀說給家里人聽聽，不把他們嚇掉了魂！

時在嘉慶十八年閏八月，白蓮教林清等人與宮內(nèi)太監(jiān)勾結(jié)，殺入宮內(nèi)，事歷五日五夜始平，史稱“林清之變”。

（芬雅薦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