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龍：新加坡的陽光領袖

在新加坡做一個政治家，選擇執政黨這一邊，自然非常舒服，像“集選區”等等不戰而勝的手段，可以使寵兒們毫無懸念地當選議員，也可按精密的人才梯隊計劃在各個政府部門鍛煉；如果選擇反對黨，那可真是要像狐貍一樣在政治的郊野上過夜了，一些反對黨人士甚至還不得不垂頭喪氣地離開新加坡。而新加坡最知名的政治寵兒，當屬“李光耀之子”李顯龍，2004年8月12日，他將毫無懸念地成為新總理，前任總理吳作棟則成為他的“內閣資政”，從而揭開了“李氏王朝”統治新加坡的續章。

李顯龍1952年生于新加坡。1990年11月，李顯龍38歲時，任副總理兼貿易與工業部長，從此開始了隔代“儲君”的政治生涯，在這個位置上一干就是13年多。而他的父親李光耀，在這13年中，可真是沉得住氣。盡管隔代傳位在臺灣的蔣家父子間早已有先例，但李光耀卻能夠讓自己的兒子等上13年，在這一點上，李光耀可算是史上最富心機和耐心的政治家。

“父親李光耀”

李光耀回憶說：顯龍一向對政府和國家大事深感興趣。當他還是11歲的小學生時，他就陪著我在加入馬來西亞之前的幾個月到選區訪問，爭取人民的支持。1964年種族暴亂發生時，他已經12歲了，所以清楚地記得當時騷亂的情形。他學馬來人的語言，就看巫統出版的《馬來前鋒報》，這份報紙經常毫無根據地指責人民行動黨和我。……政治是他課外教育的一部分。

但是，當年老李年輕，還談不上傳位之事，對子女的教育仍然是開放式的。顯龍喜歡數學，就由他去了，一直讀到在劍橋拿了優等學位。但這時候，卻是小李讓老爸吃了一驚，他對老爸說：“其實……這么多年來我有一件事一直瞞著你——我一直很喜歡政治，真的！對于世界變成什么樣或者國家往什么方向發展，數學家所能做的實在有限。這些，其實都是你在我小時候教會我的。”

以上為模擬對白，不過顯龍為謝絕劍橋導師的深造之邀曾寫了一封慷慨激昂的信給導師，李光耀則向導師要來了信件副本。在感動之余，老李開始有計劃地把顯龍培養成繼承人。

李光耀曾經說：“我從來不相信一個領袖可以指定他的繼承人，并肯定他會成功。當一個領袖指定他的繼承人時，他所選的人可能不是被選者那一群人中的自然領袖。”要傳位于自己30出頭的兒子，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個性格溫和的人來“暖席”，同時將兒子安排在二號人物的位置，獲取閱歷和政聲，再待機扶正。

然而李光耀的傳位方略中第一個沒料到的就是暖席者吳作棟干得非常出色，其親民的作風也受到了年輕一代新加坡人的歡迎。第二個沒料到的是李顯龍突遭癌癥病困，就擔任國家最高領導人而言，這種狀況至少是暫時不宜的。所以孩子的大事，就這么一年年耽擱下來，父親李光耀也心態漸寬，國家一路升平無事。

現在，李顯龍終于升任總理，雖有父子隔代傳位的外間說法，但顯龍的智慧和業績卻是大家公認的。顯龍從父親跑選區的“跟屁蟲”，到負笈劍橋讀數學，到告別數學從政，到今天終于子承父位，其中，有李光耀的心機和苦心，但李光耀卻打了一個哈哈，選擇了用高雅的法語來形容:這一切只是“命運”（coup de destinee）。

不過關于李氏家庭的事情，還是有不少傳聞和非議。一位出走到澳大利亞的新加坡異見人士指責這個顯赫家庭時說：“李光耀本身是資政，他的大兒子是副總理兼財政部長，李顯龍的夫人也成為新加坡政府手下投資公司的董事。小兒子李顯揚是政府大公司的首席執行官。結果李顯揚向李顯龍的夫人匯報，李顯龍的夫人向李光耀匯報，李光耀向李顯龍匯報。這變成了家庭中相互報告。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笑話歸笑話，這個家庭并沒有出什么真正的丑聞，這個家庭有很高的合法收入，所以他們沒有必要去觸犯李光耀為新加坡“手訂”的嚴峻法律。

“李光耀之子”

李顯龍繼承了父親的許多秉性，譬如說作風嚴肅、干練、強硬、講效率，以及有點令人生畏和不喜歡藝術。

但兩代人之間，終究會有一些不同。譬如說電腦，顯龍可是個行家，李光耀老年時學習用電腦寫回憶錄，電腦死機了都是顯龍跑來手到病除。老李留英學法律，顯龍留英學數學，留美學公共管理，多了些工程師的思維，但老李憑法律高材生的底子周旋于殘酷的政治場面，卻是顯龍所不擅長的。不過顯龍曾在軍中服役多年，在管理團隊、執行計劃方面應當也有深厚的閱歷。總之父子秉性類似，才能不盡相同，至于施政理念會有怎樣的差異，則有勞大家拭目以待了。

顯龍人生經歷中還有一個很特殊的事件，就是1992年被發現患有淋巴瘤，他坦然迎接了這一挑戰并獲得了勝利。但在病中，或許會有一些想法進入內心，乃至秉性也會受些影響，譬如更積極地度過每一天；要和醫生合作，不能耍性子；對人生、對他人或許更有熱情然而只是藏而不露；或許，是更多了一份平常心。

在家時，一家人有時會圍在電腦旁，顯龍，還有正在上學的李家第三代與李光耀在電腦方面的差距可謂是越拉越大，有更多時間和家人在一起了的李光耀，深感必須對“亞洲價值觀”作一個IT方面的修正：尊重老人在信息時代似乎不管什么用，父親未必最有學問，孫子或許懂得更多。

李顯龍還是個網蟲。或許網絡上那些直言不諱的或八卦兮兮的言論和信息，不會對這位受過嚴謹的科學訓練和軍人訓練的新總理有太大影響。關于李顯龍，大家必須清楚一點，他和他父親一樣思維縝密、強硬和有主見，是不怎么受外界影響的。這一點，他在訪臺事件上表露無遺。他固執地認為，他上一回是在1992年訪問臺灣，現在的局勢已經完全改觀了。在接任總理之前他必須對臺灣的形勢有更新的認識，并且想親自了解臺灣人是如何看問題的，然后自己才能準確判斷局勢。不過他已經重申：新加坡一直都堅持“一個中國”的政策，反對臺灣獨立。

面對全新時代的新加坡人

前總理吳作棟當然也在內閣中留下了自己認可的人，張志賢和楊榮文兩位準將在施政理念上更接近吳，因此新的內閣中仍然存在制衡。楊榮文認為，如果說新加坡上一代人的成績是建立了一個強大的政府，那么正在接班的這一代新加坡人的新任務，是要建設一個強大的公民社會。

現在新加坡人不僅生活在信息時代，在個人需求方面也有了更多元化的內容，對政府的問責、對國家事務的公開爭論也將成為新的政治文化。過去李光耀用胡蘿卜加大棒的做法管理著新加坡人民，現在這些做法可能都會有一些不足。

不過在新加坡的傳統政治辭典里，也有著這樣的信條——有時候，政治家必須采取一些在短期內人民不理解、不歡迎的政策，為了新加坡人民長遠、整體的利益。而李顯龍強硬而理性的風格，免不了要在這方面和越來越挑剔的新加坡人發生沖突。其實，這時候柔性的、更具親和力的互動是能夠贏得人民的理解的，在這方面，李顯龍必須要自學了。

（羅文俊薦自《南方人物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