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拿大,我深深體會到了作為一個女生的好處,在這里,女人的姓名絕對不叫弱者。
那天,我與男朋友,同在加拿大渥太華大學留學的慕容,歡歡喜喜在一家超市購物,為了晚飯是做水果沙拉還是吃中國餃子的事,我們倆鬧起了別扭。
慕容是北方人,性格很火爆,而我是湖南妹子,口齒伶俐,他吵我不過,被我罵得顏面掃地,感覺大丟了面子(其實當時周圍的人根本聽不懂我們說的中國普通話)。盛怒中,他打了我一記耳光,說實在話,下手并不重,但是在家里一直是父母掌上明珠的我如何受得了這般氣,我捂著臉沖出了超市。
我哭著從超市跑出,慕容頓感后悔,立馬追了出來,一邊追一邊用中文喊我的名字。其實,我們相愛好幾年了,在國內就是同校同學,又一起出國,平時感情還是比較融洽的。
我知道他在后面追,也故意放慢腳步等他追上來。我原意是想等他追上來,擂他幾下,此事就算過去了。在國內我們也曾這么鬧過。
哪里知道,在加拿大,人們偏愛管閑事。
可能看到有女人在前面邊哭邊跑,有男人在后面邊喊邊追,似有追打之態。于是,便有人當即從口袋拿出手機撥打了“911”,才過了不到兩分鐘,兩名全副武裝的巡警便飛速趕到,當即將正在追趕我的慕容摁倒在地,并拷上了手銬。
我大驚失色,趕緊跑回去,反復向警察解釋,說慕容是我的男朋友,我們還拿出學生證給警察看,希望他們看在我們是留學生的份上多多包涵。本來警察的臉色有所緩和,只要慕容向我道歉這事就算完了,可是直腸子的慕容向警察解釋說,她是我的女朋友,言下之意是用不著道歉。警察這下惱了,說,不管是你的同學還是女朋友,有人看見你打了她,打人犯法。
于是,慕容被抓到了警局,那位過路的報警人作為目擊證人,做了筆錄,慕容打人罪名成立,盡管經過檢查證實我的臉上青傷紅傷均無,可還是因輕微傷害他被提訴。
慕容暫時被刑事拘留了。
男朋友入獄,這可急壞了我。我只得一有時間就去拘留所探望他,陪伴他,為了安慰我,慕容說這里條件比我們租的房子要好,你不要急,沒事的,沒事的。
確實,關押慕容的單間牢房里不僅有電視、電話、VCD,還有沙發和華麗的軟床,漂亮得跟賓館似的,除了沒有自由,這里比我們租的那套地下室條件強多了。
但是總住在這里不是個事呀,不僅耽誤他學習,更重要的是,我們都打算在這里申請綠卡,如果因為這件小事有了不良記錄,一切都會泡湯。一條不良記錄,能讓慕容斷送大好前程,我們怎么能不如坐針氈?
我拼命地給慕容找保釋人。
按照加拿大的法律,對保釋人的資格有嚴格限制,只有4種人可以享有保釋人的資格,這4種人為牧師、醫生、律師、著名作家。從這樣的規定中,你可以看出加拿大人對職業美譽度的評價高低,所以這四種職業在加拿大是熱門職業,受人尊重。
我的教授布朗先生對中國人很友好,尤其是慕容,一直是教授眼里公認的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我找到他,向他說明情況,希望尋求到他的幫助。布朗先生好奇地問,他真的沒有打你嗎?
我于是告訴他,在中國,有句成語,叫打情罵俏,還有一句話,叫不打不罵不相愛。就是說,情人之間,可以有適當的打打鬧鬧,那是表示恩愛的意思。我一頓瞎編亂造,為的是早日把慕容給搭救出來。
布朗先生呵呵笑著,為中國有這樣奇怪的“傳統”而表示驚訝,他說,他和夫人吵架,每次就是獨自去酒吧喝酒,否則吵吵鬧鬧如果妨礙了鄰居,也是有可能當上被告的。
布朗先生有個牧師朋友,通過他的幫助,那位牧師答應當慕容的保釋人。
慕容就這樣在牢房里被關了2天,2天后,慕容被保釋出獄。
去接慕容的時候,警方鄭重告知慕容,出獄后必須與“被害人”——也就是我保持300米以上的直徑距離,否則會被認為仍有暴力侵犯傾向,會再次被逮捕入獄,并不得保釋。
于是,慕容不得不暫時搬離我們的小地下室,住到同學那里去,就是想跟我說句話,都得隔著一條長300米以上的街道喊話,或者打電話。害得別的中國同學一看到我們就像看到了笑話一樣哈哈大笑。我們就像一對牛郎織女,明明近在眼前就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手牽手上街了。
一個月后,由于檢察機關認為慕容打人罪名成立,所以被提起公訴。在法庭上,那位好心的、認為自己是英雄救美的目擊證人證實:中國男性確實“毆打”了這位中國女性,他親耳聽到了“毆打”的聲音,還聽到了中國女性痛哭的聲音。他確實是一位有正義感的紳士,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實在太多管閑事了。同時,超市也提供了錄像帶,證明慕容和我之間確實發生了爭執。
幸好布朗先生教了我一套方法來對付這次該死的庭審,我堅決否認男朋友慕容曾打過我,僅僅是我臉上落了一只蚊子,男朋友為我拍打蚊子而已,至于男朋友在街上追我,是因為男朋友的手心上確有一只剛被打死的、帶血的蚊子,他要證明給我看。同時,我提出,超市里有蚊子,令我們這些顧客感覺不快。
事態終于得到平息。
幾天后,我們再去超市,發現那里停業在大搞衛生,也許是我那句說他們超市里有蚊子的話,令他們如臨大敵——我又想笑,又覺得抱歉。
我對慕容說以后還敢不敢發你這東北人的火爆脾氣?
慕容說哪敢呀,真沒有想到啊,在加拿大,欺負女朋友就可能坐牢。
加拿大的法律,培養了一位中國紳士,從此以后,慕容再也不敢欺負我,再發生爭執,他也像布朗先生一般,干脆避開導火線,灰溜溜地獨自外出消滅火氣。
(鄧小豐薦自《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