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樣梧桐

似乎，以前人們提到梧桐，總忘不了雨。這一絕配也確實很好地詮釋了凄冷。“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能留意窗外雨聲的心靈是寂寞的。久而久之，梧桐也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形象。

易安會在冷冷清清，凄凄慘慘的時候想到它，“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周紫芝會在殘燈欲盡的晚秋時節，聽到“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甚至一生都在屈辱和哀怨中度過的李后主登高望月之時，滿目所見依舊是“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梧桐，就這樣被歷朝歷代的文人雅客一次次提及，不變的，仿佛它的一枝一葉都有難言的哀傷和凄涼。

那次坐公車，忽然聽到身后有樹枝劃過車窗的聲音，扭頭一看，我見到我久未注意的梧桐了。古人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我不禁為自己的漠視而感到慚愧。細細凝視，它們就是古人筆下凄慘的梧桐嗎？

瑟瑟秋風吹過，枯黃的梧桐葉隨風飄蕩，發出“嘩嘩”的響聲。下車了，通往家的那條路旁也栽滿了梧桐。路燈微亮，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葉子，都是卷卷的成一個弧度的；已經掉落多時了。小心地踩上去，可以聽到一種脆脆的響聲，腳底也細微地感到一絲異樣。正是這種感覺，讓我呆呆地佇立在那里，不走了。

抬頭望天，黯然天際已經有了彎月。伸向空中的枝丫，只有孤零零的幾片葉子。又一陣風，連僅有的葉子也落了下來。昏黃路燈的淺淺光暈給人淡淡的溫暖。我又睹物思人了，想起米米曾經說過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去踩草。現在，我似乎體會到了她的感覺。

又一步，我好像踏在深山老林那數千年沉積的落葉上，一種厚重油然而生。發絲被風吹得不安分地到處飄搖。我能感到手心的冰冷，而心中卻洋溢著暖意。遠處的萬家燈火顯得有些模糊，我想，沒有必要活在古人的意境中。自然不需要我們感傷，這只是它們的生命輪回罷了。

我想起米米還說過，草踩下去還會堅韌地彈起來。自然萬物絕非她所能改變。飄零的梧桐明年依舊會深綠滿枝。而腳下的梧桐葉，則會化為碎片，化為輕塵，化為春泥。這是它們的宿命。

不知不覺，已經走了好遠。回首一看，梧桐已在遠方。那幾點路燈只能寫意出它們的大概輪廓。人的心緒決定了梧桐的感情色彩。大概是這個秋季少雨吧，還是我已對季節的更替習以為常。晚秋的梧桐此刻在我眼中是別樣的，有別于凝眸處的一段新愁，有別于乍涼秋氣時的清歌淚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