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總是浮現著一種情境:那容貌嬌好的倩影靚姿,被無情地踐踏。忍不住心中的酸楚,眼中就咸澀了。
原本是不該寫的了,因為已是去年的事了,距今已半年有余。可是,有一種沖動,不懈地撞擊著我的心房,總是栩栩如生,總想躍然紙上,因此就填進了格子里。
人就是這樣的,有時為實現色彩斑斕的夢,就不擇手段;為實現膨脹的私欲,有時又不惜毀掉現實中的色彩斑斕。蒼茫大地的部分主宰者,往往產生這種浪漫的行為。
去年八月初,我們這里仍是酷暑當頭,溽熱難耐。壩上已是爽身怡神,然而我們到了那里,看到的情境,卻不亞于酷暑與溽熱。
在熱氣團的籠罩中,汽車扒著壩頭的盤山道迂回,嘶叫著回旋到壩上,我那隨著汽車懸在壩頭上的心才復了位,顫抖的心房才平靜下來。汽車七拐八轉地顛簸時,盡管眼前山花爛漫,緊緊地與目光粘在一起,我卻沒有心思欣賞。到了壩上,耳邊響起導游、承德師范專科學院副教授胡汝波的聲音,他文史知識很多,又是“地主”,對人文、自然景觀了如指掌,嘶啞的嗓音沒有影響他的風趣幽默,依然口若懸河:“我們上了壩梁,從現在起,就是四十里畫廊了。”隨著他的介紹,我放眼車窗外,松樹枝杈交錯,遮天蔽日;地上芳草萋萋,姹紫嫣紅。據說,這是上世紀六十年代,由上海的大學生造的人工森林,大約9萬多平方公里,是效果明顯的防風帶。可是,沿途運載木頭的汽車上,據說裝的都是從人工森林里砍伐的松樹,看了感到防風帶在萎縮,挺心酸。
“四十里畫廊”里,空氣清新涼爽,極目兩旁,墨綠的松樹廣袤如海,隨山就勢宛若浪濤。俯視近處,綠草如茵,其中點綴了繁茂多彩的山花,松樹的幽香和著花草的芬芳,令人陶醉。醉人的景色,爽身的氣候,突然把我的記憶和感受拉回了兩個多月,那時我曾沉醉于云南甘海子,玉龍雪山的天然植物園。回來還是沉浸在那景色中、還留戀那氛圍。遺憾,總在胸中盤繞。然而,到了壩上,決定仔細欣賞、體味、感受一番。
這樣想著,欣賞自然風光的心情就越發迫切。汽車接近壩梁的制高點時,“胡導”卻介紹說那里有“滑草”的活動,有興趣可以去領略一下。
車停以后,闖入視線的是“林海青煙直”,烤肉味混合著煙熏味隨風飄來,感到混濁,嗆得難受。走近一看,原來是樹叢中有賣烤羊肉串的、熏肉的……燒烤攤子周圍,一簇簇的食客,怕“口中淡出鳥來”,蠕動著火火的嘴唇,在咀嚼著膾炙人口的肉食。看著他們大啖特啖,真叫人不得不開心顏,只是感到那樹木愈加可愛,樹木親近水土,也耐得住熏烤,燒不著就長著,燒著了就死去;長著就保持水土,防風固沙,死了就變成木炭,為人燒肉,沒是也沒非,自然就非常可愛。也許,樹木不乏“阿Q”精神,在欣賞著那可愛的火火的嘴唇吧?只有我,多事的思維,憎恨那火火的嘴唇,擔心它吃來了風沙。
無奈中,我們驅車繼續前行,宿營在一處盆地里,周圍仍是綠油油的松林。安頓下來便更黑了。住宿的院里,烤全羊的劈柴噼啪亂響,吃烤肉的人,火火的嘴唇被油膩得光亮。晚飯以后,院里篝火通明,放焰火的弄得天空五色斑斕,絢麗多彩,猶如天女散花,貪圖歡樂的人們,咧著火火的嘴唇笑。哦,這些人完全忘記了在色彩斑斕中錦上添花,不是要毀掉色彩斑斕嗎?只知道盡情地歡樂,絲毫沒有想到會產生怎樣的禍害。這防風帶,這綠色長城,在護衛著我們的家園,于此玩火,不是要自焚嗎?
次日,我們向北奔赴了大草原,遼闊的草原上,駿馬奔馳,羊群滾動,恰流星似浮云,看了賞心悅目。不僅我們賞心悅目,洋人也垂涎已久,他們把毛紡廠搬到了草原上。因為他們知道,在枯草的季節,羊會連草根都啃掉的。他們要保護自己的家園,又要賺走我們的金錢,就用我們的羊絨為我們御寒。
眼前的大草原,漸漸地化成了睡美人。她用亮麗的身軀,為我們遮風擋雨,釀造甘甜,培育生命,看到繁榮的景象,也欣慰地綻開了火火的嘴唇,在微風中婀娜地搖擺飄香。
她太累啦,此刻要歇歇啦,我怎么忍心打攪她?盡管游人騎馬把她的玉脂冰肌踏得傷痕累累,盡管車痕把她亮麗婀娜的身姿碾軋得百孔千瘡,在我眼中,她仍是睡美人,讓她安詳的小憩吧。她在期盼春風撫平傷口,在等待細雨潤澤靚姿。我站在一旁,目光被她所吸引,靜靜地守候,久久地愛憐,不禁產生一種貪婪的迷戀。我終究是要離去的,就讓我的眼睛嫁給這美麗的大草原吧,就讓迷人的“睡美人”做我眼里的新娘吧!雖然我知道,她在不斷地被肢解,然后擺到餐桌的火鍋中供人們銷魂,我的眼睛隨著時間的流逝會孤獨寂寞,但我選擇前者,堅定初衷,付出眼睛的幸福。
草原之行已經過去半年,但我的草原情結卻沒有緩解,眼前時常閃動著那火火的嘴唇,心里不斷地祈禱:愿它們像玫瑰花一樣多情,像百合花一樣清純。
(責編/孫厚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