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7年3月的一天早上,我在加拿大卡爾加里看到這樣一則頭版新聞:“一條拴在門囗的德國牧羊犬咬傷了過路的小孩,并將聞訊趕來的兩名警察逼到無路可退之處后,被警察射出的9顆子彈打死。”
幾天以后,電視上又有報道:“牧羊犬的主人安德森太太被起訴。她被指控的罪名是沒有管好她的愛犬,以致傷了路人。但安德森太太不服,她說她的狗是拴在門囗的,如果過路人不侵犯她的宅院,她的狗是不會咬傷任何人的。經過幾天的法庭調查之后,安德森太太以被罰款若干而告敗訴。”
使我稍感驚訝的是,狗的主人竟然也敢理直氣壯地指責小孩的父母和兩名警察侵犯了她的財產,而法庭居然也受理了她的指控。但不管怎么說,我想,這么一件小小的社會新聞也該收場了。
我漫不經心地關上了電視機,根本沒想到此時此刻,這個城市正在醞釀著一場不小的風波。
稍后幾天,一則聲明突然刊登在日報上:“卡爾加里養狗協會認為,兩名警察不該如此殘忍地對待一條被拴在門囗、并忠實地為主人看守家門的牧羊犬。即使它罪該被殺,為什么非要挨9槍呢?養狗協會認為,要么是這兩名警察生性殘忍,要么是他們的槍法不行,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不夠格的警察,應該被除名……”
啊!矛頭怎么沖著警察了呢?我吃了一驚,趕快往下看去:
“……本協會號召全體成員明天分別去市警察局和市政府示威游行,以示我們的憤慨之情,并要求警察局開除這兩名警察。”
第二天,我驅車經過市政府門前時,果然看到了示威人群。示威者多為不工作的太太們,她們或打著標語牌,或將標語牌掛在她們的愛犬身上。
沒有狂呼亂叫,也沒有堵塞交通,秩序良好。若沒有這些標語牌,我還以為她們是來市政府門前曬太陽的呢。
我問一位中年婦女,她對安德森太太被罰款一事怎么看。她說,這條牧羊犬不該被打死,因為它正在忠實地保護主人的財產。如果侵入宅院者是個壞人怎么辦?
當說到這條狗挨了9槍才喪命一事,這位太太同情得幾乎哭了出來。她說她從小就喜歡養狗,根本不忍心看著一條狗被殺,不用說是這么殘忍地被殺。
兩天的示威很快過去了。它沒有影響卡爾加里人的正常生活,但它反映了市民的意見。市長大人要求警察局盡快查清事實。
警察局請來了法醫,將那條被打死的狗從墳墓里挖了出來進行驗尸。驗尸結果是如此地令人驚訝:9槍全打在狗的要害部位,但因狗太大,皮太厚,前8槍均未能穿透皮層擊中要害。
驗尸結果中還寫道:“市警察局長說,我們的警察所使用的武器太落后了,打牧羊犬尚且如此,那對比牧羊犬大得多的罪犯又要打幾槍呢?!使用這樣的武器,誰還敢當警察!”
這個結果一公布,第二天的輿論全變了:“我們市民的安全靠誰來保護?”“我們納的稅用到哪兒去了?為什么警察還在用這種破槍?”
安德森太太的眼淚,牧羊犬那死不瞑目的慘相,以及對那兩名警察的指控,統統轉換成了納稅人的憤怒和對警察的同情。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捧著報紙,想著這事件的緣起和發展,突然擔心起來:它該怎么了結呢?
—又是頭版新聞:“市政府決定,立即從美國進囗一批新式手槍武裝我們的警察。”新聞之下還刊登了兩幅照片,一幅是警察局長在夸耀他們的新槍;另一幅是新舊兩種槍穿透力試射結果的對比。
市民們安靜了,納稅人感到滿足了,那兩名警察也不用再擔心被除名或指控了。
(季閔蘭摘自2005年6月13日《太原晚報》,顏振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