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平認識3位身高在150厘米左右的朋友,當然具體數據她們都不肯透露了,沈紋是其中之一。對南方女孩來說,這遠遠算不得災難。我弟弟身高172厘米,在我們家鄉一直享有身材高挑的美譽。
沈紋的不幸源于她混在上海,林子大了,什么高個兒都有,他們把沈紋生生淹沒在這個城市中。有個作家說過,矮個子的女人對他來說不算女人(大意)。我忘了這位作家的名字,用各種組合問了數次Google和百度,也沒把說這句話的老人家找出來。總之,用他所代表的那類男人的眼光來看,沈紋連女人也不算。
就是這樣的沈紋,有一次很嚴肅地問我:“你說,就我,我這樣的人,會有人對我一見鐘情嗎?”當時,我們正在路口等交通燈,夜幕正在悄悄降臨,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沈紋對一件鐘情的鐘情,雖然是少女時代的后遺癥,但經過后天的思考,被她賦予了深刻的理論基礎:所謂的日久生情,無論是因為對方能掙錢,會做飯,會照顧人,會逗人開心等等原因中的哪幾個,其出發點都是你能從中獲得物質或精神上的安撫,這種愛情都是功利的。只有第一眼就看上的,然后是好是壞是正常是變態就是他(她)了,才不失為純粹的愛情。
現在回到那個等交通燈的黃昏。我的第一反應是她的身高,這使得她那張原本就很樸素的臉,處在正常人的正常視野范圍之下。但我沒有這樣回答,而是搬出了另一套理論:一見鐘情這件事,難道不是無所事事的人之間才會發生的嗎?
無所事事的人大致分兩種。第一種是中世紀的貴族,他們或者上衣的扣子一直扣到下頜,或者袖口寬大無比,可以塞一整只雞,有的還會綴上好大一圈連伊能靜(她號稱恨不得把全臺灣的蕾絲都穿在身上)都駕馭不了的蕾絲。他們之所以這樣設計領子和袖口,就是為了宣布:我們是不勞動的。他們無聊的時候就思考,他們長年都在無聊,所以長年都在思考,以至于他們能第一眼就從一個人的臉上辨別出他的靈魂。
第二種是世外的游牧民族,打獵是為了吃飯穿衣,除此之外不做多想。他們互相觀賞的時候,用的不光是眼睛,每個毛孔都在感受,用身體的本能去感知另一個人。
但你看看這個擁擠的城市,街道被紅綠燈截成一段段的香腸,灰塵讓人們的毛孔都閉塞了,大家忙得連看你一眼都嫌浪費時間,哪有時間來感受呢?
在前南斯拉夫導演庫斯圖里卡的電影《黑貓白貓》里,有個黑社會大哥,要把他肥胖的侏儒妹妹硬嫁給男主角。但侏儒女孩卻逃婚了,她說她的夢中情人是個瘦高個兒。在逃婚的路上,真的有個瘦高個兒對她一見鐘情,他把女孩扛在肩膀上帶走了。這樣的愛情,會發生在上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