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考重點中學也能簽訂合同？

學校在招生時向學生承諾，只要愿意到該校讀書，包考重點中學，否則退還培養費。三年后，學生未考中預想中的高中，在要求學校兌現承諾未果的情況下，一紙訴狀將學校告上了法庭。

學校承諾“包考”

施慧是一名品學兼優的學生，2002年6月以不錯的成績小學畢業，準備就讀初中。接受不同層次學校的教育可是關系到孩子將來能否考上重點高中、步入大學的大事，甚至影響到孩子的一生。對給女兒選擇什么樣的學校，施慧的父親很是慎重，他帶著施慧到處打聽并走訪了好幾所學校。

東臺市現代中學是當地幾所有名的私立學校之一。該校以高薪從名校招聘了不少的資深教師和管理人才，由于建校時間不長，還不為社會所了解，加之一些人對私立學校存有偏見，一段時期招生形勢不盡如人意。

施慧雖然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離當地最有名的“實驗初中”的錄取分數線還差一段距離。2002年7月，施慧在父親的陪同下到現代中學咨詢招生情況。現代中學負責招生的人員翻閱了施慧的考試分數和成績報告單，發現施慧小學階段成績不錯，遂熱情向其介紹了現代中學收費及管理情況，表示歡迎施慧前來就讀。施慧的父親猶豫不決。見此，學校負責人王校長表示：“我們可以出具一份承諾書給你，包考重點中學。”于是王校長應施慧父親的要求寫了一份書面承諾——“施慧同學進入我校初中部學習，經過三年努力，根據該生基礎，可承諾該生能考入省屬重點（安豐中學）以上學校。若不能達到目標，退還培養費。”并在承諾書上蓋上學校印章。

拿到承諾書，施慧的父親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施慧在按照學校的要求一次性繳納三年培養費計16800元后，進入現代中學讀書。

名落孫山起糾紛

光陰似箭，斗轉星移。三年時間轉瞬而過。在這三年中，現代中學的管理比較規范，教學也很認真，施慧學習更是刻苦勤奮，經常在考試中取得優異成績。為此，施慧經常被評為“三好學生”，還獲得過獎學金。

按照施慧的學習情況，是很有希望考取理想中的重點高中的，但天有不測風云，2005年中考中，施慧只考出了664分的成績，雖然也算不錯，但還是沒有達到安豐中學的錄取分數線。施慧及其父親對于這樣的成績很是不滿意，她的父親認為是現代中學誤了孩子的學業，并決定高中階段放棄私立學校，后經過選擇，在繳納13000元“擇校費”后被東臺市第一中學錄取。

與此同時，施慧手持“承諾書”，要求現代中學兌現當初承諾，返還16800元。其時，現代中學負責人已經更換，新的負責人并不知道學校曾出具這樣的“承諾書”，組織人員進行調查，確認有“承諾書”這么回事，且類似的“承諾書”尚不止這一份。現代中學感到事態的嚴重：如果答應施慧兌現“承諾”，也許還會有其他的學生拿著“承諾書”找來，對學校來說將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教學工作可是花費了代價的；如不兌現承諾也不妥，又有“失信”之嫌，對學校的聲譽將會造成一定負面影響，或許還會導致系列訴訟。

在學校遲遲不予返還培養費的情況下，施慧的父親于2005年11月16日一紙訴狀將東臺市現代中學推上了法庭。東臺市人民法院依法受理此案。

“承諾”有效但無需退款

由于此前尚無類似的案例，法庭對怎樣確認和下判也感到為難，試圖組織了幾次調解，但雙方未達成協議。

2005年12月30日，東臺市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

現代中學對案件事實并無異議，但提出學校不需退還培養費的幾點理由：首先，原告由于自身原因沒有發揮出應有水平，非教學質量問題，在中考前的學校聯考中，施慧成績列年級第8名，但中考時成績卻退居第25名，是由于其心理素質狀況和臨場發揮不佳等因素造成的，責任在原告；其次，與安豐中學同一檔次的省屬重點中學全市共有5所，其中2所學校的錄取分數線是低于原告的664分的，應視為學校已完成預定目標，原告沒有去就讀是原告本身的原因；再次，原告繳納13000元的擇校費后被東臺市第一中學錄取，該校亦在5所省屬重點中學之列，雖然原告的分數低于該校錄取分數線10分，但應視為“進入省屬重點中學讀書”的目標已實現；第四，學生升學需要教與學兩個主體的積極互動，教學成果具有不確定性，不能成為合同的標的，原、被告雙方將“考入重點中學”作為合同標的是不妥當的，學校的承諾行為無效，無效合同不需履行；第五，學校收取培養費是經過有關部門批準的合法收費，繳納學費是學生應盡的義務，原告主張退還培養費沒有法律依據。據此，被告要求法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對于現代中學提出的主張及理由，施慧的代理人針鋒相對據理力爭。代理人認為：其一，原告在校讀書期間勤奮刻苦，并受到過學校的獎勵，考不出好的成績非原告的過錯，況且“承諾書”并未要求原告如何學習如何參加考試，只要原告繳納了培養費并正常參加學習、考試，即應視為履行了合同；其二，考取“省屬重點（安豐中學）以上學校”應理解為學生經過三年的學習參加中考所考分數不低于安豐中學錄取分數線，這也才符合雙方當初達成合同的本意；其三，原告雖然被錄入東臺市第一中學，但未達到該校的錄取分數線，是在繳納13000元的“擇校費”后進入該校讀書的，況且該校錄取分數線是低于安豐中學的；其四，教學成果具有不確定性眾所周知，但對此學校當初是明知的，原告并無隱瞞事實或存在欺詐行為，被告在此基礎上作出的承諾是自愿的，應視為有效；其五，學校收費雖然符合規定，但系建立在承諾在先的基礎上，否則原告是不會就讀于該校的。

法院在查閱相關規定和資料后認為，有兩點是可以確認的：首先現代中學出具書面承諾給學生施慧，施慧接受了學校的承諾，在向學校繳納了培養費、接受教育之日起，雙方之間即已形成了教育服務合同關系，學生能否考入預想的學校具有不確定性，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學校明知不能為而為之，目的在吸引生源，如果沒有這一承諾，施慧可能不會到該校讀書，學校在學生履行合同后，以合同目的具有不確定性為理由主張無效合同，有違誠實信用原則，合同應為有效，學校應承擔由此產生的風險責任。其次“考中省屬重點（安豐中學）以上學校”的目標視為已經實現。根據常人對合同內容的理解，合同標的應為考入安豐中學這一類的省屬重點以上學校，東臺市內所有的省屬重點中學共5所，排名沒有先后之分，每年的錄取分數線都是不確定的，原告只要考中其中任何一所或考入國家重點中學，即為承諾的目標已經實現。施慧的中考分數為664分，已達到其中的時堰中學（659分）、唐洋中學（661分）兩所省屬重點中學的錄取分數線，原告放棄就讀該兩所學校，選擇另一所省屬重點中學的行為與現代中學無關，應認定合同目標已經實現。2006年1月5日，東臺市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駁回了原告施慧的訴訟請求。

案件告終，爭議仍存

對于法院的判決，原告很是不解，手持判決書來到東臺市人民檢察院民行科咨詢。檢察官熱情接待了他們，在翻閱了相關材料后發現，此案的焦點在學校承諾的有效與否與合同內容的理解上。而幾個檢察官之間也有數種不同的觀點之爭。

一種觀念認為：教育服務合同無效，宜按無效合同處理。教育成果具有不確定性，“包考”重點中學的合同內容有違教育規律和常理，如果確認合同有效勢必變相鼓勵這樣的做法。

另一種觀念認為，教育服務合同有效，但無需退款。從世界各國民商事法制發展趨勢看，有兩大原則越來越得到人們的肯定和確認：一是當事人意思自治原則。即雙方當事人有權根據自己的意志決定民商事事務，只要不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法律就應予以確認和保護。二是鼓勵交易原則。即立法和執法應本著有利于鼓勵交易進行、促進貿易發展的原則，只要當事人的意思表示真實并符合法律規定，就要予以保護。現代中學出據的“承諾”書屬于一種教育服務合同，對承諾的“包考省屬重點（安豐中學）以上學校”的理解，應為包括安豐中學在內的與其同屬一個檔次的學校在內，也就是說，只要原告的考分達到了其中一所省屬重點中學的錄取分數線，就視為學校完成了合同目標。

還有一種觀念認為：教育服務合同有效，學校應當退款。當對合同內容的理解有兩種以上的解釋時，應作出有利于消費者（學生）的解釋。承諾書中“考中省屬重點（安豐中學）以上學校”可理解為一是原告的考試成績達到安豐中學同檔次的省屬重點中學，即算是完成了工作目標，承諾實現；也可理解為分數線達到安豐中學的錄取線，或錄取線在安豐中學以上的省屬重點中學的錄取線。原告施慧的考試成績沒有達到以上目標，5所省屬重點中學雖屬同一檔次，但教學質量明顯不同，原告之所以要求被告在括號內注明“安豐中學以上”字樣，突出了原告當初的要求是高的，否則是不需要用括號注明的。因此，學校應返還全部培養費。

由于一審判決尚未生效，當事人在咨詢檢察官后選擇了上訴這一救濟途徑。

2006年3月2日，鹽城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施惠最終還得接受這無情的現實。此案的發生提醒廣大學生家長，在選擇學校時還是要慎重。對于學校來說這也是一大教訓，盡管贏了官司，但對其信譽多少是一種損害，是不是該反思一下，進一步規范招生工作，避免類似事件重演。

編輯：杜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