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季陽家的時候,不小心在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當臉緊貼著冰冷的地面引起一陣劇痛的時候,我咬著牙爬起來。北風如同無數把尖刀,在我的身上不停地刻著,漆黑的路上只聽得見自己堅定的腳步伴著內心深處的嗚咽在前行。
回想著剛才給季陽做家教時,她爸媽一會兒為她熱牛奶一會兒煮咖啡,真羨慕她的幸福。自己這么大的時候連饅頭都吃不飽。而今,又要為學費而奔波。想想也沒什么好抱怨的,富家子弟的錦衣玉食與窮人孩子的粗茶淡飯是等價的,都是父母全部的愛。突然,兩滴淚流下,流進嘴里很苦澀,心中涌起了對父母無盡的感激。
2006年7月27日,我接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在那個只有四十多戶人家的小山村里,我成了第一個大學生。父親顫抖地打開金燦燦的通知書,歡笑洋溢在每一道皺紋里。可是,當他看到那巨額的學費時,笑容頓時凝固了。父親沉默了。他愧疚地走回房中,我知道父親很為難。
晚上,我躺在床上難以入睡。父親走進來時,我假裝閉上眼。只見父親從桌上拿過通知書,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隨后,他走到院子里對母親說:
“再難也要讓孩子上學,不能再在這山窩里了。”
“那么多錢,咋辦呢?”
沉默。
“要不,咱把牛賣了吧。”
我的心好疼好疼,淚水涌出眼眶。我看到父親走到牛棚添了一篩草。他久久地凝視著那頭喂養了十幾年的老黃牛。我知道,父親舍不得。難以想像沒有它,父親如何耕種,如何拉水,如何馱柴……那一夜,我徹夜未眠。
人活一世,風雨雷電和寒霜暴雪有時會不斷降臨。
在父親決定賣牛的第四天,我家的牛被偷了!當父親發現牛不見了時,他雙目盯著大開的院門,失魂落魄。隨后,發了瘋般地跑出家門去尋牛。
父母依然沒有打消讓我上學的念頭。父親要去北京打工,望著他微駝的背影,我感覺自己在犯罪。10天后,當父親一身灰塵出現在家門口,掏出僅有的40元錢時,我的心有一種刀扎的疼。
隨后,他去了西山采石場——那個整天彌漫著石粉與火藥味的人間地獄。難以想像父親在烈日下掄起大錘的吃力,難以估量父親彎腰抱起幾十斤石頭時的艱辛。我知道父親在拿生命為兒女做賭注!
開學迫近,父親為了我舍下了臉面,左鄰右舍、親朋好友都借了。我接過那一沓錢,感覺好重好重。
于是,大一我就開始邊打工邊求學。當我在飯店做勤雜工,雙手插進冰冷的水中時,我會想起我的父親為我在西山上掄大錘;當我背著一包包的書一幢樓一幢樓地推銷時,我會想起我的母親為我在地里拔草;當我黑夜里走在風雪里寒風刺骨時,我會想起我的父母為我受了比這多一千倍一萬倍的苦……甚至在我的尊嚴被別人踐踏時,我的寒酸被同學恥笑時,在我剛打掃干凈的地板被他人故意踩臟罵我偷懶時……我依然咬著嘴唇,握著拳頭在心里對自己說:為了父母,永遠保持堅強,只有堅強才能頂天立地!
在苦難中我懂得,人活著,就得隨時準備接受磨難。未來的路,無論有多少辛酸艱難,我都會永遠倔強地站立,堅強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