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們不滿足自己的閱歷,盡可到各處跑一跑。這個世界充滿著很好的材料,每個地方,都能給予我們一種特殊的感覺和充分的意味。
走到鄉下去看,平原上點綴著蘢蔥的林木,村落由叢木婆娑中透出,在茅舍柴扉里往來的都是些粗衣礪食工作中的男女,每一個都在忍痛掙扎中生活著。風景是那樣的美麗,而村民的心情卻與那美麗的風景毫不相稱,這是多么耐人尋味的現象啊!
不過鄉村景物的生活,在外觀上是比較平俗的,如果不進一層去深究,就激不起人們多大的感動波力。極平常的景象,難于使人們在生活上得到新的開展,我們希望著瞻仰些難得的奇跡,所以長城線的旅行,就在今春開始了。我們在這次的旅行中,已經感到種族脆弱的缺陷。長城天險,在現狀之下已經不容我們夸耀。為了保存那種偉大奇跡的暗影,只有描摹幾幅圖畫獻諸社會,以期讀者得到一些感觸。
長城線山脈的連綿與雄壯使人心胸擴展。以至走出居庸關,曠觀西北的平原,又可見到中國的豪富。我們經張垣,過萬全,在張北的荒原上,極目遠瞻,有“浩浩乎乎沙無垠,復不見人”之象。回想河北農區,人多產少,相形之下,殊覺難以為情。
大同的古風,我感不到意味,惟有晉綏草原上的牲畜群和環繞土丘穴居的農民,而尤以群山巍峻起伏的雄姿,卻給予我們一種不可磨滅之影。
《趙望云農村寫生集》自序
寫生通訊、農村旅行現在告一段落,100多幅寫生畫的構圖,在技巧方面看來,當然談不到成熟,只可算是一種農村描寫的嘗試而已。所以我希望讀者,把這冊畫集看做一種繪畫上的習作才好。
“到民間去”的口號,無須再喊,但希望我們生在鄉間的人們,走入城市之后,不要忘掉鄉間才是。我是鄉間人,畫自己身歷其境的景物,在我感到是一種生活上的責任,此后我要以這種神圣的責任,作為終生生命之寄托。
曾聽見朋友說“寫生通訊”有些不能把地方彩色十足的表現出來,這批評,我是樂意接受的!然而“寫生通訊”確不是閉門造車得來的;而是終日坐著大車奔波田野,夜宿小店中作成。我絕不愿自欺欺人,不過限于技巧,尚有未能盡力者為憾。關于此,不但愛我的友人勸我更加努力,就是自己感到也有再勵自強的必要!
這130幅畫,是從民國二十二年二月作起,到五月底為止,共經過冀南十余縣;我以為這十余縣的平民生活,至少可以代表華北農村生活之一部,如此樸實勞苦的平民生活,現下已逐漸趨向不安與動搖。如果等到數年之后,拙作寫生通訊,或許要看成中國農村過去的黃金時代,也未可知!?
《抗戰畫刊》卷頭語
在本刊出刊到30期的今日,我愿向讀者報告一下本刊的簡單歷史,與本社同人的工作情況,以及在它發行中所得到的宣傳效果,統統的說一說,就算是結束29期的小型本和改成這次大型本的獻詞。
前年,當我們從南京將進到武漢的時候,文化人為了救國的職責,誰愿躲在一邊茍安偷生呢?抗戰建國是大家的事,不管力量大小,當名士卒去服務,總算不屈才吧,這樣,我們幾個平素專以筆尖而生活的人,聚在一起,本著抗戰第一的宗旨,出版起這個畫刊。
本社同人:高龍生是大家都熟悉的,他戰前即在南京朝報工作。汪子美住在上海,他的作品,散見于各畫報。張文元從前在清紅浦,是個做宣傳畫的老手。侯子步乃北平老友,曾服務于國內各美術專校。秋農是個老上海,乃一裝飾圖案家。只有編者個人,乃畫界一士卒,則不堪一讀了。
我們總共六個人,《抗戰畫刊》在武漢時,是一個月出三期的旬刊,那時大家整天的忙,所以每期都由幾個人分頭去做,趕稿時大家不分晝夜地工作著,經了半年的努力,《抗畫》出到14期,銷數5000冊,隨后我們即遷移到長沙。
到長沙后,有兩位社友他去,但又有江牧同志加入幫忙,得以繼續出版,可是已不能按期發行,又因了鋅版無法鐫刻,于是由15期至20期,全都改用了木刻。后來,為了制版與印刷的方便,我們又遷到桂林,在桂林只出了三期。編者入川之后,在去年的3月間,即開始在重慶印行了。
算來是遷移了四個地方,無論怎樣困難吧,我們總沒有停過刊。看來,這么薄的小冊子能對抗戰宣傳上有什么功效呢?起初,我也這樣想。到了去年的春季,我隨軍旅行了幾個月之后,才明白我們并沒有白白地消耗了光陰。因為我們看到的各城鎮的壁報面,十之八九是采摹于《抗戰畫刊》的作品,原來每期數千份的銷售,是在這方面起了作用呀!我心中極為愉快。
總之,我們不能拿槍,紙彈如能在抗戰宣傳發生點功效,就算盡了我們一些職責。《抗畫》多次因為種種的困難應當停刊,但我希望它能在抗戰勝利之后再停刊比較光榮些,這還得愛護本刊者予以鼓勵與援助。此后本刊在材料方面需要較多了,希望國內畫家,多多賜教是盼。(194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