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對于16歲的幻想就像櫥窗里包裝精美的糖果,甜美的色彩讓人向往。當它悄然而至時,才發現自己仍然是那個沒有魔法棒的灰姑娘。我的16歲平常得如同生命中任何一段普通的日子。
蒙蒙嚨嚨中又看到了兒時那種讓我心動的明亮而甜美的色彩。我努力睜開眼,想看得更真切。發現床頭柜上一個系著漂亮絲帶的盒子旁邊有一張字條,是父親留下的。
“好好睡一覺,起來后,聽聽這盒磁帶。16歲,是個大人了!”
這是一盒很舊的帶子,貼紙處寫著“足跡”兩字。我把它塞進了柜角那只蒙了一層灰的錄音機里,然后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那只剛才無意中被我碰到、晃悠個不停的老吊燈。
“咯吱,咯吱……”老吊燈有氣無力卻很有節奏地擺動著。這種感覺很熟悉。像極了自己現在平淡而乏味的生活。
屋子里很安靜,我索性閉上了眼睛。
輕微的磁帶轉動聲。
忽然,一陣嬰兒的哭聲……還來不及反應,緊接著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好了,好了,不錄了。嗓子都快哭啞了。”然后是一陣溫柔的撫慰。
“你看你,只錄了這么點。”一個渾厚的男中音。
又是一陣磁帶轉動的聲音。
“baba.baba!”雖然含糊不清,但還是可以辨認出是叫“爸爸”的聲音。“叫媽媽,媽媽,乖,叫一聲!”還是那個女人欣喜的聲音。
這一次,我聽出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心中一陣激動。這是我第一次叫“爸爸”。從父母的笑聲中,我清楚地感覺到了那種難以言表的喜悅與滿足。
“爸爸,燈亮了。我們一起錄!”這是我3歲時第一次背兒歌。那時對于錄音很是新鮮,非要拉著父親一塊錄。“……不嘛,不嘛,一起錄……”我有些耍賴地對父親說。估計后來父親是妥協了,“……紅的墻,綠的窗,金色的屋頂亮堂堂……”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只聽到我響亮又自豪的聲音。記得小時候,我很喜歡念兒歌給父親聽,雖然他很少表揚我,可嘴角卻怠是帶著一絲鼓勵的微笑。
喜歡上了畫畫,在稍大一點的時候。那時候總喜歡拿著油畫棒到處亂畫。母親是個很愛干凈的人,可是對于我這一“劣行”卻從不制止。后來我問過母親,為什么沒有大聲斥責那個把大片大片的墻壁當作畫紙的我。母親說每次看到我畫畫時的專注樣,她只覺得應該讓我自由地用畫來感知這個世界。“今天我的畫上了報。媽媽好高興啊,親了我一下,還把畫放在玻璃臺板下面。媽媽說以后要把我所有得獎的畫都掛在墻上……”奶聲奶氣的童音,讓我憶起了媽媽那個甜甜的吻。
就這樣在父親母親的注視與關懷中,我在人生道路上一步一步地走著:第一次為自己唱生日歌,第一次得到了100分,第一次戴紅領巾的“宣言”,第一次騎自行車時克服恐懼后的自豪……記憶中的點滴在瞬間連成了一個個流淌的畫面。記憶中。我在哭,可看不到淚水,聽到的是父母的撫慰與鼓勵;畫面中,我在笑,卻聽不到笑聲。看到的是父母關切與滿足的笑臉。
“今天我小學畢業了,好高興啊!”我很興奮,自認為是大人了,對錄音沒了以往的熱情。
記得上初中的第一天晚上,父親讓我把當天的感想錄下來,我卻有些不耐煩了。現在的我已不能清晰地記得當時是怎么回答父親的,記憶中父親的那張臉有些失望。我想父親那時一定很希望我能像以前一樣高興地跑到錄音機前面,可那時的自己卻急于擺脫那早已習慣甚至麻木了的關心的枷鎖。
15歲生日是我最后一次錄音。我給自己唱了生日歌。像3歲那年第一次唱的那樣,還錄下了朋友和父母的祝福。“生日快樂,學習上’芝麻開花——節節高’!”“百事可樂!”“希望你健康快樂。認真對待每一天!”“Happyhirthday to me,Happy binhday to me……”
很長的一段似乎沒有盡頭的安靜,剎那間,我覺得心里像被堵了似的難受。一種莫名的失落。依稀的不舍,與從未消失的依戀.在淚水中徹底地宣泄……
淚水中我突然發現:我的16歲真的是如糖果。沒有五彩的外衣,卻仍舊味甜如蜜:我的16歲真的擁有魔法棒,沒有變灰姑娘為公主的魔力,卻蘊藏著讓我幸福與滿足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