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得到遵守和實現是政治道德的生命,而健全的政治道德機制是政治道德實現的堅實保障。當前,要提升我國政治道德實現的有效性,當務之急是健全和完善政治道德的賞罰機制、社會化機制和監督機制。
關鍵詞:政治道德;賞罰機制;社會化機制;監督機制
中圖分類號:B82-0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6)07-0007-04
作者簡介:劉汶(1971- ),女,廣西合浦人,廣西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師,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政治學原理和政治倫理學。
政治道德是規約政治權力健康運行的基本力量之一。政治道德的價值和生命在于它的有效實行,在于它被遵守。如果政治道德不能被嚴格遵循,它就不能在現實政治生活中發揮規范調節作用,那就只不過是一紙空文。
然而,政治道德的實現并不是必然的。首先,政治道德不像法律那樣隨時都可以通過國家強權實現其效力;作為一種弱強制性的非權力規范,它依靠的是社會輿論和從政者個人的良心與自律來實現其效力。其次,政治道德規范是一種分離性規范,“目標行為者和受益者是不同的人”[1],也就是說,遵守政治道德規范往往不能給行為者帶來直接的好處。因此,在任何時候都能始終如一地恪守政治道德準則的人總是少數,而大部分從政者是有限度、有條件地遵守政治道德規范的。于是,政治道德要有效地發揮其對政治權力的規約作用,就面臨著一個如何實現的問題。政治道德的實現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而健全的政治道德機制則是政治道德實現的堅實保障。其中,公正的政治道德賞罰機制通過對利益的給予和剝奪而成為影響政治道德實現的最現實、最有力的因素;有效的政治道德社會化機制從提高從政者政治道德認識、培養政治道德情感和養成政治道德行為習慣等方面影響政治道德的實現;健全有力的政治道德監督機制則通過對從政者的社會壓力,喚起從政者對政治道德規范的尊重。本文便從這幾個方面來展開討論。
一、公正的賞罰機制是影響政治道德實現的最有力因素
政治道德賞罰,就是社會和政治當局根據其標準和一定的組織形式,對政治道德主體履行道德義務的不同表現及其行為后果,以物化、量化的形式對行為優良者給以物質的或精神的獎勵,對行為不良者給以物質的或精神的制裁。綜合了經濟、政治、法律的現實力量的道德賞罰機制,對政治道德的實現至關重要。
道德賞罰是道德規范得到遵守的有力保證。無論是千百年來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積累的經驗事實,還是社會心理學家們精心設計的科學實驗,都說明了一個道理:當人處于其不良行為可以不被發現,并且可以逃避監督和處罰的情況下,道德準則極可能不被遵守,而無論這個人具有什么樣的身份或地位。由此可見,賞罰是道德規則得以發揮其規范作用的重要保證。政治道德作為規則,代表的是一定共同體的共同意志,它不可能囊括這一共同體中每個成員的所有個別性的欲求,這就決定了每個個體不可能天生就愿意遵守規則,個體也不可能在無其它措施制約的情況下自始至終自覺地“循規蹈矩”。因此,必須借助于賞罰機制,通過賞來昭示規則的價值,對從政者個體產生巨大的吸引力,使其愿意遵守規則;通過對違規越矩行為的處罰來彰顯規則的權威性,使個體在規則面前不敢隨心所欲。個體正是在這一賞一罰的牽制下遵規守則的。相反,一旦失卻了公正賞罰機制的保證,政治道德規范將被從政者個體的主觀任性所破壞。
公正的道德賞罰是優良政治道德品質得以生長的重要保障。政治道德的基礎是社會公共利益,體現的是社會的共同要求而非個體的特殊愿望,所以,政治道德具有超越個體的普遍性和相對獨立性。由于政治道德所體現的共同利益與個體直接的個人利益相比,表現出間接性、抽象性以及由此而產生的虛幻和異己的性質,這就決定了政治道德對主體來說具有外在的他律性。然而,“道德的基礎是人類精神的自律”[2],也就是說,唯有達到自律,即政治道德轉化成了個體的道德需要,政治道德才具有真正的現實性。因此,政治品德的養成過程,就是由他律到個人品德的內化過程,而道德的賞善罰惡機制是這一內化得以實現的重要保障。
此外,公正的道德賞罰還有助于形成一個良好的政治道德環境。當政治道德主體因其高尚的行為或品質而受到社會的肯定和獎勵時,就意味著他獲得了一定的物質和精神的滿足,這一滿足又會轉而成為巨大的行為動因(無數的心理學試驗表明,人們總是傾向于重復那些能使自己得到愉快結果的行為),激勵和推動其向更高的道德階梯攀登。同時,這一獎勵又會形成一個健康的道德“場”,對周邊的其他人產生“磁吸效應”。相反,當政治道德主體因其不道德行為或惡劣的品質而受到社會的處罰時,強大的外部壓力也會迫使行為主體不得不慎重考慮自己行為的后果,并基于這一利害權衡而改邪歸正、棄惡從善。同時,這一責罰對那些具有同樣行為的人將產生一定的威懾作用。一個社會的政治道德賞罰分明,便意味著道德的權威性和榜樣的力量,意味著社會輿論導向的明確和道德風俗的淳正,這也是政治道德有效性的表征。
二、有效的道德社會化機制是影響政治道德實現的最深刻因素
道德賞罰主要訴諸于從政者的懷賞畏罰心理,訴諸于人的功利心、榮辱心或成就需求,并不著眼于調動人的是非感和人格力量。這就說明,依靠賞罰雖然可以造就表面的道德秩序,卻不能培養出具有自律精神的道德人格。如果從政者的道德行為全憑賞罰措施調節而無內在的自覺,那么,在賞罰觸及不到或出現缺口的情況下,政治道德構架隨時都可能被破壞。在現實生活之中,從政者遵守政治道德規范的最理想、最有效的方式,當然是對規范的自覺認同并主動遵守,而這又必須以他們具備成熟的倫理與道德良知為前提。那種基于成熟的政治道德良知而對政治道德的踐履,其動機已毋需依賴于外在的獎懲,而是由行為者精神發展的內在需求所支撐的。當政治道德主體把政治道德規范內化為自己的道德良心,使原本外在于自己的道德成為“自己的”道德,成為“自己的”需要時,“道德主體與道德規范才達到相互依存、不可分離的程度;唯有這樣,道德的力量才能最大程度地發揮出來”[3]。
由此可見,高尚的道德人格是政治道德實現的最可靠的保證,而高尚的政治道德人格又是在政治社會化過程中養成的。可以這么說,政治道德規范要內化為政治道德主體的內心信念,并轉化為道德實踐,離不開有效的政治道德社會化機制。政治道德的社會化,將使從政者通過對正確的政治道德規范的學習,提高政治道德認識水平,培養政治道德情感,養成良好的政治道德習慣,最終達到樹立理想的政治道德人格的目標。這種建立在理想的政治道德人格基礎上的政治道德實現,是穩定的,也是最可靠的。
三、完善的監督機制是影響政治道德實現的最強大因素
一個完整的政治道德體系必須包括完善的道德監督系統,因為,“道德效力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道德監督機制的完善與否”[4]。政治道德監督是在一定政治道德評價的基礎上,確保政治道德目標和政治道德規范得到落實的方法和過程。政治道德監督突顯了政治道德實踐的社會約束性,從行為后果和動機兩個方面關注政治道德實踐,使政治道德的自律性和他律性完美地結合起來。政治道德監督具有寬廣的涵蓋面,它對政治行為的關注,不只限于后果的善惡好壞,而是統攝了政治行為的各個要素,包括政治行為的動機、方式(手段)和效果;不僅對行為后果作出評價,更注重對不當行為的預防和對正當行為的引導,這都是法律監督所無法做到的。法律監督固然可以強有力地制止不法政治行為的蔓延,但它的關注點是行為的后果,其有效性往往依賴于行為者對懲罰的恐懼心理。盡管在一般情況下這已足以制止人們的犯罪沖動,但對某些身居要職的官員卻未必有效。因為,他們中的一些人由于權力意識的惡性膨脹,往往以為自己的違法行為可以不為人知,可以逍遙法外,這是法律監督的局限。
政治道德監督實現了自律性與他律性的結合。政治道德固然是從政者的精神自律,但它從來就未失去他律這一堅實的外部基礎。純粹地依賴自律,不道德的行為將不能得到有效的制止,必然影響善行的張揚;而一味地付諸他律,善行也就失去了令人神往的魅力。因此,建立有效的政治道德監督機制,依靠他律性和自律性的完美結合,發揮政治道德在政治生活中的特有功能,將有力地促進政治道德的實現。
四、健全和完善我國的政治道德實現機制
當前,我國政治道德的實現狀況不能令人滿意,其最直接也最顯著的表現是貪污、腐敗、政治的不作為和冷漠等行為大量發生,政治道德的實現因此受到了極大的質疑。筆者認為,提高我國政治道德有效性的當務之急,就是健全和完善政治道德的實現機制。
首先,要強化硬性的、有組織的道德賞罰。道德賞罰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既有功利的也有道義的;既可以是有組織的,如行政賞罰,也可以是非組織性的,如社會輿論賞罰;既可以出自社會硬性規定的制度,也可以出自約定俗成的慣例,等等。在社會轉型的今天,尤其應強化硬性的、有組織的道德賞罰。因為,在社會轉型時期,整個社會的道德生活處于一種失范狀態,大多數人的道德信念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也有很多人的道德良知處于一種迷失狀態,社會上出現了多種多樣、形形色色的價值觀念。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道德賞罰的道義性形式的有效性下降,非組織性的賞罰有可能缺乏明確的方向,而社會輿論也經常因意見的分歧而缺乏應有的力度。在這種特殊的時代條件下,要充分發揮道德賞罰的作用,更好更快地重建良好的社會道德秩序,道德賞罰機制的重心必須做出一定的調整,即從道義重心向功利重心轉移,從軟性賞罰向硬性賞罰傾斜,注重發揮組織性的、正式的道德賞罰的作用。這樣,才能充分發揮道德賞罰積極的主導性影響。
其次,要提升政治道德社會化的有效性。長期以來,我們在政治道德的社會化方面偏重于直接的政治道德教育,投入了很多的時間、精力和金錢,但政治道德社會化的整體效果卻令人失望。這就要求我們,改進政治道德社會化的途徑和方法,提升其有效性。
為此,一是要回歸政治道德教育本身,切莫以政治教育取代政治道德教育。政治道德教育是直接的政治道德社會化方式,也是最重要的政治道德社會化方式。在現行的政治道德教育中,最大的弊端就是把政治道德教育簡單地等同于政治教育,以政治教育取代政治道德教育。“政治教育是一定社會中代表各自利益的階級、政黨對其階級、政黨成員所進行的認同某一社會制度,確立某一階級立場、觀點和態度的教育”[5]。政治教育力求引導和“校正”每個社會成員的政治傾向性,并在規范政治行為和政治理念時具有排他性和一元性,因此,政治教育是方向性教育。而政治道德教育是一定社會或階級為使從政者接受和遵循其道德規范體系的要求,并按其價值標準處世做人而有計劃、有組織地對受教育者施以道德影響的活動,包括提高道德認識、陶冶道德情操、確立道德信念、養成道德行為習慣等,是一定社會和階級的道德意識轉化為從政者個人的道德品質的重要環節。由于它以傳輸道德信條及道德規范為主,故可稱之為規范性教育。把政治道德教育簡單地等同于政治教育,或者以政治教育取代政治道德教育,不僅會造成理論上的混亂,而且將帶來實踐上的危害,造成部分從政者經常把崇高的政治理想和價值掛在嘴邊,而行為上卻連基本的政治道德要求都達不到。如現在幾乎所有的從政者都聲稱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但在現實生活中,一個書記自費掏錢喝茶卻能夠成為媒體的頭條新聞,一位官員為政廉潔往往成了值得表揚的典范。這里人們似乎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公款公用”、“為政清廉”本是基本的政治道德要求,如果連這些都成了“新聞”,那就真該反思一下我們政治道德教育的目標定位了。因此,要提升政治道德教育的有效性,最重要的是要回歸政治道德教育本身,分清政治教育與政治道德教育之間的區別,切莫以簡單的政治教育取代政治道德教育。
二是要重視領導人的人格示范作用。從政者在道德上受影響,多半不是通過教條和書本的學習,而是跟道德高尚的人在一起潛移默化的結果。因此,道德高尚的政治領導者是影響從政者道德風貌的重要因素。在從政者的政治道德社會化過程中,領導干部作為政治道德教育的組織者與實施者,其自身的素質,特別是處于核心和靈魂的人格價值,將直接影響著政治道德社會化的效果。領導干部是居于一定職位并掌握一定權力的人,“權力是社會體制中職位的標志,而不是某個人的標志。當人們在社會機構中占據優勢地位和支配地位時,他們就有了權力。一旦他們占據這種地位,不管他們有所作為或無所作為,都會使人感到權力的存在,他們有所作為或無所作為,都對其他人的行為有著很大的影響”[6]。領導干部的行為、品格、思想所具有的感染性,領導干部的人格示范作用,對政治道德風氣將產生重大影響。
再次,要加強政治道德監督的力度。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政治道德監督體系得到了加強,但監督力度仍不夠。要提升政治道德監督的力度,最重要的是要強化民主政治的監督作用。在一般意義上,政治道德監督是權力的較量和利益的爭斗,是代表公共利益的正義力量對違背政治道德規范的行為的制約和懲治。這場較量的勝負,取決于監督與反監督這兩種不同政治勢力的力量對比。政治道德監督的主體,是代表公共利益的正義力量,它對各種違背政治道德的現象的監督和遏制,意味著對某些從政者既得利益的剝奪,這必然會引起他們的反對和抵制。如果監督主體的力量不強,監督的力度不夠,往往很難取得這場斗爭的勝利。在任何社會,政治監督如果僅僅局限于依靠政治系統內部的力量總是有限的,而作為社會群體的人民永遠是最強大的政治力量。民主政治的實踐表明,只有引導廣大公民積極參與其中,才能形成最嚴密的監督網絡和最強大的監督力量。世界上一些國家之所以腐敗現象嚴重蔓延而無法得到遏制,往往就是因為把民眾排斥在反腐敗的政治斗爭之外,沒有建立民主的政治制度來保障政治監督的有效實施。實踐證明,毛澤東早在上個世紀40年代提出的只有讓人民起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懈怠,才不會重復“人亡政息”的歷史周期率的思想是極為正確的。要提升對政治道德的監督力度,不僅要強化政治系統內部的監督,更要推進全社會的民主政治建設,建立覆蓋全社會的政治道德監督體系。
總之,政治道德的實現不能靠政治道德本身來解決。對大多數從政者來說,政治道德規范不會自發生效,忽視政治道德規范運作機制的健全和完善,僅僅從需要或抽象的道德出發,難免使政治道德成為空泛的說教而不能成為從政者的現實行為。因此,完善的政治道德機制便成為政治道德實現的堅實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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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清明